餐桌上的星星

子聃 李維娜

你知道嗎？餐桌上其實是有星星的。

小時候，我在農村長大，那是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鄉村，各家各戶的經濟條件還都不怎么好，所有的家庭收入全靠“土地里刨食”獲取。所以，糧食和餐桌上的食品就會被格外重視。

那時候，我們上小學是分早中晚三場的。早上起床，并不吃早飯，洗漱完畢，背起書包，揣著一塊饅頭就向學校進發，有時候去得早，到了教室，天還未明，我們就坐在課桌邊，掏出饅頭來吃。饅頭是涼的，吃起來掉渣兒，饅頭渣兒掉落在餐桌上，一片白，如冬季的雪花。我吃了饅頭，就掏出書來讀，并打算用書本把掉落在課桌上的饅頭渣兒撣掉，就在這時，同桌叫住了我。他小心翼翼地把我這邊的饅頭渣兒攏起來成一小撮兒，劃拉到掌心，吃掉。

我瞬間臉紅了。同桌并沒有不好意思，他說奶奶曾告訴他，每一粒饅頭渣兒都是一顆星星，它們落在餐桌上，等待著我們去收集，每收集一顆這樣的星星，就有一個愿望可以實現。他一直信以為真。

我知道，這是一個美麗的謊言，但這謊言偏偏是用一種巧妙的方式告訴我們：要愛惜糧食。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一粒饅頭花雖小，卻有可能是兩三粒麥子做成的，況且，這其中滲透了勞動者多少汗水？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二十幾年，前不久遇見我那位同桌，已經是一位身家過千萬的公司老總。在一次同學聚會上，他請大家吃飯，桌上八位最要好的同學，他點了八個菜，自己還帶了兩塊五香大頭菜，敝帚自珍地拿出來，讓餐廳服務員切成絲，放在白瓷盞中端上來。同學們都笑他，這樣的大老板，去飯店吃飯竟然還帶著咸菜？我那位同桌笑了，他說：“據我多年觀察，去各大餐館吃飯，最后剩下的永遠是主食，那些香氣撲鼻的包子、各色餐點，在我們起身離開后，它們去了哪里？我帶的這些大頭菜，會讓剩余的食物全部‘光盤，巧妙杜絕了浪費。”

同桌的這席話，讓我瞬間想到了他收攏桌上饅頭渣兒的樣子，那姿勢虔誠、仔細，像是在對土地和糧食做著朝圣。

（責任編輯 高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