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
今天接孩子放學,我正站在校門外玩手機,耳邊飄來一陣舒緩的音樂,然后,一個甜膩得像蜜糖的聲音傳來:“請各班教師放學以后速到報告廳開會。”哦,是小學的廣播響了。
不覺勾起心中一段有關廣播的回憶。我最早聽到廣播的時候,讀小學一年級,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剛進入小學的我和我的同學們,都認為校長是一只大猴子,因為每次學校有通知,校長總是躲在一棵三層樓高的梧桐樹上講話,批評著哪些班級上周紀律不好,或者清潔沒做好。每次散會,我們都偷偷地從梧桐樹下走過,小心翼翼地抬頭向樹上望著,找校長,可一次都沒有找到。
有一天,一個膽大的同學爬上了梧桐樹,用手臂扒開樹葉,我們就看見一個銀灰色的大喇叭架在樹杈上。那個大喇叭中間伸著一根長長的圓柱,手臂粗細,就像童話里匹諾曹撒謊后長出的長鼻子。我們在下面吵著問校長呢校長呢?就在這時,大喇叭突然響了,樹上的那個同學嚇得一下子沒站穩,腳一滑,踩空了,雙手抱著樹枝搖晃起來。
樹上的他嚇得哇哇大哭,樹下的我們也嚇得哇哇大哭。我剛擦一把眼淚,視線清晰一點,就看見我們的校長揮舞著雙手跑過來,三下兩下爬上樹,一手抓著樹杈,一手抓著那個孩子的上臂,就像摘燈籠一樣把那位同學提了過來,緊緊抱在懷里,然后慢慢地順著樹干滑下來。我那時覺得,校長真的就像抱著小猴子的大猴子。
等到校長雙腳挨著地面,學校的門衛大爺才呼哧呼哧地扛著一架木梯跑來。校長黑著臉問我們是哪個班的,為什么爬樹?我們都不敢作聲。校長就輕輕擰一下那個爬樹的同學的臉,問還爬樹嗎?那個同學說不爬了不爬了,我們以為校長是猴子,躲在樹上講話。校長居然笑了,輕輕拍拍我們幾個的腦袋,說,我就是猴子變的,你們以后再調皮,我就把你們掛樹上,掛一夜。
我們的老師來了,問校長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我的幾個同學什么反應,反正我當時腿都軟了,耳朵里卻清晰地聽到校長說,我們幾個自告奮勇要幫他打掃校長辦公室,老師問我們是不是,大家非常有默契地在0.01秒內同時點了點頭。
那天的晨練時間,我們就在校長的辦公室里拿著掃帚做清潔。做完清潔,校長進來了,拿起桌上一個用紅布包裹的鐵棍,“喂喂”兩聲,然后就念了一段通知。整個校園上空飄蕩著校長那極富磁性的聲音,我和我的小伙伴們都驚呆了。等校長播完通知,我們哈哈大笑。笑完以后,校長夸我們清潔做得好,又給我們講什么是廣播?什么是話筒?我們幾個聽得極其仔細,那應該是我人生中聽過的第一節科學課。后來,校長突然問,我們幾個中誰的普通話說得最好,可以幫他播一則通知。
我們“謙讓”了半天,語文成績最好的那個同學站了出來,說愿意試試,校長拿出一張文稿紙,用鋼筆在上面工整地寫下兩句話,遞給那個同學。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同學兩句話念錯了三個字,臉紅得像熟蘋果,校長卻夸他念得好,然后拿回文稿紙,在上面標了幾個拼音,讓他再念。四五遍后,校長讓這位同學坐在他的辦公椅上,把那根紅布包著的鐵棍,也就是話筒移到他的唇邊,說可以念了。那個同學就學著校長的架勢,“喂喂”兩聲,一字一頓地將通知念了一遍,于是,校園上空就飄蕩著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許多年以后,這個同學成了某省電視臺的主持人,我想,這應該是他的第一次播音主持吧!
三十多年,白云蒼狗,我已年近不惑,當年的同學已星散世界各地,學校里已再難見到大喇叭,都是每班一個小廣播,音質極好。又一次聽到廣播里的通知,不由得勾起我的一段往事,一段回憶。聆聽聲聲廣播,回味綿綿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