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琦散文四題

潘琦

學貴得師，亦貴得友

——憶韋純束老主席

“感恩教誨不倦孜，可恨天公奪良師。音容笑貌猶在眼，公仆赤誠貴真實。錚錚鐵骨咸欽仰，耿耿丹心眾共知。滿腹哀思何處寄，瞻望遺照倍添思。”這是4年前韋純束老主席逝世時，我懷著極其沉痛的心情，寫下的一首挽詩。

我第一次見到純束同志是40年前的事了。1980年5月我剛到自治區覃應機主席身邊工作，純束同志時任南寧市政府市長。有一次，應機主席約他一起去郊區選一廠址，他先到那里等著，我們的車子一到我便下車打開車門，純束市長迎上來見我是新人，便問：“應機主席沒來？”隨后見覃主席下車，他隨口說：“啊！換秘書了？”我馬上作了自我介紹。他聽了拍拍我的肩膀笑著說：“哈哈！小潘，羅城人，仫佬族，很好！”之后我們常有機會見面。在我的印象里，他個頭稍高，衣著樸素，笑容可掬，說話很有條理，語速不快但鏗鏘有力，有長者的風度、師者的風范。不久他調到自治區政府辦公廳當秘書長，我直接在他手下工作，有更多的見面機會，他都親切地叫我“小潘”。對我十分關懷和愛護，耳提面諭，言傳身教，使我獲教良多，可以說純束同志是我成長道路上的一個恩師和引路人。

在任區政府秘書長期間，他到應機主席辦公室商量工作后，我們倆常有單獨在一起的機會。每逢這個時候，他便給我講述當年參加革命的故事，我都聚精會神地靜靜聽著，仿佛在大學聽一位老教授在講課。

純束老主席是象州縣寺村鎮中團村交址村人，1922年出生在農民家里，5歲開始上學，自幼好學，品學兼優。1938年11月，他和20多位同學一起考入廣西第三屆學生軍，投入到抗日救國的斗爭之中。在學生軍里，既學習文化，又做群眾工作，還參加打仗，在蘇圩一帶打擊日寇。1941年3月他在邕寧縣江西鄉老口村一個山坡上宣誓加入中國共產黨，開始從事黨的地下工作。同年秋，參加了在廣西省第六期合作人員訓練班學習。南寧淪陷后，日軍飛機肆無忌憚地轟炸圩鎮和村莊，他悲憤交加，積極參戰和做群眾安撫工作。1941年他受黨組織指示，以合作指導員和小學教師身份為掩護，到廣西平樂縣合作指導室和修仁縣的四排、十錦鄉及象縣的寺村鄉開展革命活動，黨內任組長和支部書記，年僅19歲。他對我說，當時年輕，雖然還不懂得很多革命道理，就憑著一股革命熱情和革命勇氣，只要對黨對人民事業有利，就不怕苦，不怕死，勇敢往前沖。希望現在的年輕人要發揚這種精神。這些話我都銘記在心，并在后來的實際工作中踐行，受益匪淺！

韋老主席很鐘愛文學藝術，他主持政府工作期間，十分關心文化事業發展，在財力、物力上給予大力支持。他把作家藝術家當作朋友，思想上關心，創作上關注，生活上關照。他和廣西老一代作家陸地、武劍青、秦似等常有交往。有一次他對我說，其實他也算半個作家。1937年在中學時就受到教師中的中央地下黨員路偉良進步思想影響，讀了不少進步書刊和書籍。看過小說《豐收》《八月的鄉村》《生死場》《家》《子夜》《阿Q正傳》等名著，自己也寫過一些作品，處女作《走到田間去》在郭沫若為社長、夏衍任主編的《救亡日報》上發表。后來還寫過不少作品，在報刊雜志上發表，可保存下來的不多。但幾十年來他一直堅持讀書和寫筆記。末了，他語重心長地說：“現在有的作家寫東西，離現實生活太遠，閉門造車，不真實，他們的作品很難看得下去。小潘，你把我的話告訴廣西的作家，作家寫文章不是為了你個人，而是為人民大眾而寫，所以不能弄虛作假，要真情、真意、真實！”老主席這番話，與其說是讓我轉告廣西作家，不如說是對我的諄諄教誨！我心領神會，銘記在心。

我在區黨委宣傳部工作期間，他雖然已經退居二線，但依然很關心宣傳文化工作。1996年為了配合開展社會公德、職業道德、家庭美德教育，我們組織編寫出版《中華美德賢文》一書，社會反映很好。有一天，韋老主席見到我親切地說：“你們宣傳部做了件好事，出了一本《中華美德賢文》小冊子，我認真看了，很好！宣傳工作就是要用通俗易懂的話來宣傳教育群眾，通俗的道理要理論化，深奧的理論要通俗化，這樣的宣傳會事半功倍！”聽了韋老主席一席話，我增強信心。之后我們繼續組織力量編寫出版了《理論歌謠》《小康民謠》《中華勸世謠》《農村百事歌謠》《從政箴言錄》等十多本通俗讀本，受到干部群眾好評。對當時開展全民的思想道德教育起到極大的推動作用，得到中宣部的表揚！

認真做學問的人有一種堅韌的品質，認真細致的作風，追求卓越的思想。在多年的工作接觸中，我深切感受到韋老主席就是這樣的人。他要求我們孜孜不倦，對工作一絲不茍。他任自治區政府秘書長時，對所有的文件、上報材料和領導講話稿，都字斟句酌認真推敲，嚴格把關。有一次，我給應機主席起草的一篇講話稿送他審閱。第二天他打電話叫我到他辦公室，和我坐在一起逐句逐段修改講話稿，他細心地推敲，越改越細。他還告訴我為什么這樣修改，有時還帶有征求意見的口吻說：“小潘，這句話是不是這樣寫要好些？”這篇不算長的講話稿，他花了兩個多小時來修改！當時我自愧之余，頓生一種無比欽佩與崇敬的心情！啊！只有對事業懷有強烈的興趣和責任心的人，才能樂此不疲，智慧無比，精力無窮。韋老主席堪稱楷模！

韋老主席身居高位，但從不擺架子，他平易近人，禮賢下士，很有人情味。對身邊工作人員關心，講話也風趣幽默，常給我們講些民間故事、生活中的趣事。一次，我主持召開企業思想政治工作座談會，請韋老主席出席。當時他已離休，為了參加座談會還做了一些準備，對企業情況了如指掌，對企業思想政治工作提出了很好的意見。他的發言通俗易懂，妙語連篇，笑聲不斷，會議氣氛十分活躍。會議結束后，我開個玩笑對大家說：“散會后到各家飯店吃飯！”韋老主席說：“座談會還有飯吃，在那個國家飯店？”我說：“韋主席，是各人的各啊！”他哈哈大笑說：“你這個小潘呀，愛開玩笑！”后來，凡他參加的小型會議，散會后他都幽默地宣布：“散會！請到各家飯店吃飯！”大家哄堂大笑。

韋老主席是個很重感情的人，特別重老友情。他和香港《文匯報》原代總編曾敏之是世交，曾老每次回廣西，他再忙也抽空和曾老見面述述舊。2002年8月曾老要回羅城老家，韋老主席知道后，請他一定在南寧住幾天。曾老遵囑到了南寧，當晚韋老主席邀來七八位離退休老友聚會，因我是曾老的同鄉也把我叫去了。那天晚上老人們很盡興，談笑風生，回顧了許多過往的經歷，講了很多鮮為人知的革命戰斗故事，我聽得津津有味，心情隨著老人們講述的故事起伏跌宕。從他們的交談中，我深切感受到前輩們求學道路之曲折，人生歷程之坎坷和那種頑強拼搏、百折不回的革命斗志，勇往直前的崇高信念。人生的閱歷，是用那經常接合，而又斷卻的人生緣分的毛線編織起來的。老年是回歸自然的生命之巔，是個人歷史長卷中的壓軸之作，智慧是老年的精髓，是留給后人無比珍貴的精神財富！

如今，每當我回想起幾十年成長的心路歷程，都深深地懷念著培養、關懷、愛護自己成長的老前輩們！更難以忘懷的是韋老主席不倦的教誨，言傳身教，親切關懷。有哲人說過一段精彩而富有哲理的話：“塑成一個雕像，把生命賦給這個雕像，這是美麗的;創造一個有智慧的人，把真理灌輸給他，這就更美麗。”我們的革命老前輩嘔心瀝血，言傳身教，給我們傳授革命理論，引導前進方向，教育我們做人做事，培養我們茁壯成長，使我們人生更加美麗！這些恩德將終生難忘！

寫字者，寫志也

——記《桂林雅園碑林》創始人羅勇先生

雅園碑林坐落在山水甲天下的桂林龍泉山麓，這里風光迤邐、林木繁茂、空氣怡人，屬桂林國家森林公園所轄。是一個集甲骨、鐘鼎、大篆、小篆，隸、魏碑、真、行、草等多種字體，內容涵蓋古今詩詞、楹聯、道德賢文和名人語錄、錦句為一體的現代書法碑林。本世紀初開始修建，歷時14年落成后對外開放。許多文人墨客慕名前來觀嘗，中外游客紛至沓來觀光游覽，成為桂林文化旅游不可多得的人文景點。

8年前我應碑林創始人羅勇先生的邀請，專門去桂林，游覽觀賞了雅園碑林。桂北的5月，陽光明媚，惠風和暢。我和桂學幾位同事結伴驅車前往。走近碑林大門，園門左邊立著的巨石上面刻著“桂林雅園碑林”六個大字映入眼簾，仔細一看竟是華國鋒先生所題。我好奇地問羅先生：“這園名題字可是真跡？”“絕對真跡！”他十分肯定地回答。接著給我們講述了園名題字的來歷。

20世紀90年代初，他在報紙上看到河南一個姓李的退休老干部，自籌資金建了一個碑林，后無賞捐獻給國家。感動之余，他頓生也自力更生修建碑林的念頭，后來還專程到河南實地考察。下定了決心，他便和家人商量創建碑林之事。家里人見他說得有理有節，只當他老有所為都表示支持。說來也巧，他正在籌建碑林之時，有一次，在自治區工作的胞弟小林去北京開會，有機會見到華國鋒先生，他便把自己的兩幅書法作品交給弟弟，要他當面送給華先生，并請華老先生為桂林雅園碑林題寫園名。他弟從北京開會回來時，竟奇跡般地帶回華先生親筆題寫的園名。這下子更堅定了他建好碑林的信心！

羅先生熱情地引領我們沿著一條石板小道觀賞。他已年過古稀，中等個子，衣著樸素，滿頭白發，但身體健康，精神狀態挺好，一路導游步履不停，滔滔不絕，如數家珍。

碑林的書法碑刻以羅先生的書法作品為主，占地面積30來畝，卻橫豎布滿了大小不同的碑刻字畫1000多塊，琳瑯滿目，各獻奇功，各展絕技，一筆一畫如流動的血脈，讓古今往事栩栩如生，亦讓時代聽到回聲。碑林內設有毛主席紀念亭、中美友好城市紀念碑、碑林長廊、羅漢堂、孔子像碑林和國內外歷史名人、著名藝術家及社會名流的塑像或勒石等幾個部分。其中碑廊還分設了少數民族書法、國際友人書法、少年書法、硬筆書法和美術線條畫等碑廊，還設有書法創作室和少年書法培訓室。更令我佩服的是，在這狹窄的園區內還建有亭臺樓閣、曲廊水榭、幽徑花叢，加上蒼松翠柏、盆景垂柳，構成一幅幅仙境般的畫面，形成風格別具、風光旖旎的山水翰墨園。

羅先生告訴我，碑林的整個布局，是他自己設計、自己施工，逐步完善的，旨在弘揚中華書法藝術瑰寶，在傳承篆、隸、魏、楷、行、草等傳統書體中，探索書法藝術的創新，同時又不乏彰顯桂林山水之秀美。通過書法多種形式及內容的展示，把碑林建成愛國主義教育和培養少年書法人才的基地，書畫藝術交流的雅處，人文觀光、文化養生的寶地，成為桂林具有特殊文化內涵和別具風格的文旅景點，為桂林文旅事業發展增色添彩！

我結認不少當代書法底蘊厚實的書法家，他們潛心創作書法，表現出自己對書法藝術風格的追求，著實能寫一手好字，令人欽佩。羅先生祖籍湖南，12歲隨父母定居桂林。自幼習練書法，遍臨顏、趙書體，隸、篆、楷、行、草皆很熟嫻。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他多次舉辦個人書畫展，書法作品在一些全國性大賽和大展中屢屢獲獎。曾先后受日本、美國、泰國之邀進行書法藝術交流。他的書法作品先后被省、市和國家紀念館及博物館收藏。2004年在興安靈渠公園鐫刻的《百龍路》曾在中央電視臺專題播放，在全國引起很大反響，書法作品入選《中國當代書法名家大辭典》。他對書法藝術探索與創新頗有成就，在書壇小有名氣。他淡泊名利，上善若水，不想出名成大家。退休之后自籌資金創建書畫碑林，無私奉獻給國家，給社會留下一份珍貴的文化遺產。這是一個民間老書法家的藝術追求和愛國情懷。人世間最令人敬佩、最為幸福的藝術家就是那位不計較名望、不顧忌得失的人。

古今有許多有滋有味的書法佳作就是在不起眼、不設防的當口上流傳于世的。雅園碑林的書法作品，還鮮為人知。我觀賞了桂林雅園碑林，眼睛為之一亮。縱觀整個碑林，可以說是集書法諸家之所長，繼承傳統之技巧，在書法創作上進行大膽的創新，各種字體精彩紛呈，用筆渾厚，古樸沉穩，蒼勁挺拔，舒展流暢，豪放雄奇，風格別具。尤觀羅先生之書法，有一種清潔感和脫俗感，彰八桂書風的氣勢，顯書家豪放之情懷。在他的筆墨中穿行，我看到了他的豪放無羈，品味到他走筆的性靈與意境，有非一般人之功力。在雅園碑林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書家們都共同向往一種境界，一種內在的價值。書道有多種趣：清趣、古趣、雅趣、野獷趣、拙樸趣……碑林各幅作品，筆墨中的洗練簡潔、輕靈爽朗、暢達疏淪，沁人肺腑，彰華夏書道之趣，顯中國文化之風。伴隨風雨和日月，碑林好像是百花叢中一支最為鮮艷的山花，散發出醉人的的芬芳，無風依然飄拂。高爾基說過，藝術的生命比個人的生命更為永久。斗轉星移，歲月流逝，雅園碑林將永遠綻放著藝術生命的光彩！

我們仰望書法大師，他們超越蕓蕓眾生，出類拔萃，使后人不能輕易掠過，一峰聳立而萬山隨。他們的代表作被奉為經典，成為一代楷模，或摹寫或臨寫，或讀帖或背帖，滋養無數后人，有的終身愿望就是追趕他們，這都在情理之中。古人云，“寫字者，寫志也”。人品決定藝品，立藝先要立德。書法家只有具備崇高的人生境界、樹立遠大的藝木追求、保持高尚的道德情操，才能真正鑄就大家風范。羅先生在繼承傳統書法藝術的基礎上，積極探索書法的傳承形式和方法的創新。他寫書法不計報酬，視名利為鴻毛，傾盡一生之力，嘔心瀝血創建桂林雅園碑林，自己卻過著粗茶淡飯、衣著簡樸的生活。這小小碑林的藝術也許像流水般平淡，但這是一種純真的志氣、一種高遠的理想、一種無私的奉獻。凡是觀賞過雅園碑林的人，心目中羅勇先生具大家之風范，是一位名副其實的書法名家！

目前雅園碑林已初具規模，幾年來對外開放，免費游覽觀賞，接待了無數名家大師、中外游客，產生了良好的社會效益，得到領導的表揚、游客的點贊。羅先生深感欣慰！考慮到自己年過八旬，已力不從心，為使碑林得到很好的管理，發揮更好更大效益，他積極主動地與有關部門協商辦理手續，將碑林無償捐贈給國家。同時也在著手編輯出版一本《桂林雅園碑林碑帖集萃》了卻心愿，以作紀念。那天，他通過胞弟小林找到我，希望我能為畫冊寫個序。盡管我與羅先生并無深交，他的情況只從朋友那里和雜志上了解到一些，他對書法藝術的執著追求和對廣西文化的無私奉獻，我深受感動，欣然答應了。也許是一種心靈的默契，激發我寫作的沖動，一氣呵成，寫下了這些文字，真切地表達我對羅勇老先生的崇敬之情，撩撥起了對雅園碑林久違的情愫！人生本來就是一種廣義的藝術。每個人一生的心路歷程就是他自己的作品。一個藝術家追求的夢想是他人生的準確標志。真誠地希望藝術家都能像羅勇先生一樣，善待人生，善待藝術！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夢想貢獻自己的智慧與力量！

從平凡中發現偉大

——電影《秀美人生》觀后感

近日，由廣西文化產業集團出品，廣西電影集團拍攝的影片《秀美人生》正式在全國公映，轟動了疫情之后重新開放的各大影院。影片通過廣西百色市扶貧駐村第一書記黃文秀真實的故事改編，向觀眾徐徐講述她成長為楷模的故事。該影片是著名導演苗月近年的力作之一。之前我就聽有關同志介紹過該劇的創作構想，幾易其稿，在編劇、導演及劇組全體人員的共同努力下，終于在一年多的時間內，從劇本創作、拍攝制作到送審后公映，這種速度和水平難能可貴，確實令人欽佩！

黃文秀是一個普通的壯鄉姑娘，北師大碩士畢業后回到家鄉工作，她主動要求到百坭村擔任第一書記。她一腔熱血奔走在扶貧一線，為貧困戶做了很多好事、實事、群眾受益的事。影片用巧妙的表現手法和詩一般的電影語言給觀眾訴說一位壯鄉姑娘短暫人生的故事，重現了黃文秀在百坭村的點點滴滴。扣人心弦，催人淚下。我始終被吸引著，感動著！凡是有農村生活工作經歷的人，都會感覺到就像是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故事一樣，親切、真實、感人。這確實是一部成功的影片，大可以和其他一些大片爭取廣大觀眾，特別是年輕一代的觀眾。

影片中人物的刻畫，事件的敘述，場景的取置，都踏實、真實、自然。黃文秀生在農家長長村，從小吃透貧窮落后的苦頭，對農村農民有深厚的感情。她在扶貧路上的所思所想，所做的事情都是常事，平淡而自然。影片以關注和反映普通人的生活實踐、生活態度、生命情調以及人生追求的視角，講述了她作為一個普通的駐村干部，在脫貧攻堅第一線傾情投入、奉獻自我的故事。電影中她把失去兒女與兩個孫子相依為命的老銀匠當親人，使老人感受到家的溫暖和希望，終于搬遷下山過上好日子。她說服了帶有偏見讓兒女外出打工的貧困戶，讓他們重樹知識改變命運的信念。她親自登門請技術員給果農傳授栽培、防蟲技術，幫果農尋銷路。她為群眾修路架橋等等，這都是些平常、平凡的事情，都是普普通通卻能讓人感同身受的人生經歷，盡管不是驚天動地但可以產生強大的吸引力和感染力。正是因為影片編導以敏銳的眼光、高超的技藝捕捉到了這種普通人的生活實踐、心靈世界以及人生愿望和追求，并把無數生動感人的情節和漂亮細節交織起來，用詩意和唯美來表達，就像畫龍點睛一樣，起到了“滴水見太陽”的思想和藝術效果。

只有平凡的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實際上只有在遠離矯飾或特異的地方才有真實。矯揉做作，失去真實的不是美，充滿著浮華虛榮的，也不是真美。《秀美人生》從劇本的原創，到導演二度創作的每個情節和細節，從場景布置和取舍，到服裝道具的選擇和運用，從人物的設計到他們的對話，都有一個共同的特質，就是真實。一部好的電影必須具有這特質，沒有它再華麗的影片都沒有什么價值。看了影片都會有一種共同感覺，黃文秀就是活生生在我們身邊存在過的人。那夜，大雨傾盆，黃文秀正在照顧重病臥床的父親，這時隊友打電話報告村里的災情，叫她趕回去。黃文秀的心也是肉長的，是留下照顧父親，還是回村救災，當時也有激烈的思想斗爭。后來還是毅然深夜冒雨奔向受災群眾。電影里廖支書告訴黃文秀，出村讀了書的孩子一個都不再回來！她坦然地說：“很多人從農村走出去就不想再回來了，但總是要有人回來的，我就是要回來的人。”沒有豪言壯語，沒有官腔高調，是那么坦然、自然、泰然，真實可信。整部影片哪怕當地民風民俗的一點速寫，一個極其平常的故事，一個不起眼的人物，一棟貧困的簡陋的木房，都使觀眾下意識地深知脫貧攻堅的重要性，加深對平凡中的偉大、質樸品質中的崇高的理解，認識到共產黨員的最真率的面目、一個普通共產黨員的情懷，讓觀眾記憶深刻，久久難以忘懷。

電影的語言是人物形象和性格特征的透視和呈現。一部電影的影趣，體現在語言上，用語貼切，戲路通達軒暢，語言樸實、風趣、幽默、簡潔。《秀美人生》的語言的鮮明特點，就是質樸、唯美、簡潔，并用帶有濃重地方獨特的語言形式作為中介，抒寫出當下百坭村民的的生活實踐、生命情調和內心世界。通過藝術途徑獲得超越于形式本身的思想意蘊。整部片子的對話都很簡短，沒有長篇大論的說教，沒竊竊私語的獨白。影片中腿被打斷整日借酒消愁的黃大貴，當黃文秀幫他找到未婚妻桂芳，只告訴他：“桂芳熬酒等你去取八字！”他終于從觸目驚心的消沉中驚醒，一個人站在大山石頭上，沒有獨白、旁白，背景漸起悠揚的壯族嘹歌，非常到位地襯托起黃大貴心中的悔恨和覺醒。當黃文秀鼓勵砂糖橘種植戶不要放棄，只問一句話：“大家說得不得？”果農只回答一個字：“得！”問題就解決了。語言的效力并不在于說許多話，而在于說話要恰如其分，即善于抓住關鍵，把握分寸。編導巧妙地運用這種語言藝術，以堅韌的藝術思維之弦貫穿于整部影片創作之中，使人物對話舒卷自如，張弛有度，繁而不蕪，散而不亂，言簡意賅，通俗明了。因此通片語趣飽滿，妙語橫生，開人耳目，動人心扉。隨著語趣，情趣，故事情節汩汩透入觀眾的心田！使作品受到廣大觀眾的理解、尊重、欣賞和認同。

習總書記指出：“史詩是人民創造的，不論多么宏大的創作，多么高的立意追求，都必須從最真實的生活出發，從平凡中發現偉大，從質樸中發現崇高，從而深刻提煉生活，生動表達生活，全景展示生活。”電影《秀美人生》忠實地踐行了這一正確的創作理念，受到廣大觀眾的贊揚和專家學者的好評！是一部難得的主弦律影片，公演后一定會取得良好的社會和經濟效益！

重返程陽寨

我心里一直有一個侗寨的記憶，包括那片綠色的油茶林，金黃色的梯田，潺潺流淌的山溪，綠樹掩映的山寨，蕩漾在鼓樓的歌聲，別具匠心的風雨橋和吊腳樓……

今年秋天，約朋友和我一起重返50年前住過的侗寨三江程陽大寨。縣里為我們派了輛車，沿著一條新修的鄉村二級公路直奔大寨。一路上形形色色的畫圖映入我的眼簾：田野、樹林、莊稼、茶園、村寨、風雨橋特別引人入勝。瞬間我在侗寨愉快生活的記憶，又回到心上來了。

20世紀60年代，我作為中南民族學院的學生到侗鄉實習，在大寨住了一年多。和侗族鄉親們相處的日子不算長，由于我們仫佬族的習俗、語言和侗族十分相似，我很快便融入了侗家的生活。平日里和寨里的小伙子一起進山剪禾把，一塊下河去抓魚，一同放木排下古宜鎮去賣。他們教我彈琵琶、吹蘆笙、唱侗歌、跳多耶……在綠色的梯田上，在明媚的春光里，在優美動聽的歌聲中，我們青春的溫熱氣息在寬大、幽靜、綠色、和諧的侗鄉升騰。

我記起程陽大寨有一大片油茶樹一直延伸得很遠。清晨去溪邊挑水都要路過這片茶樹林，晨曦中一片綠色的霞光，映照著綠油油的茶樹葉，反射出柔和、溫暖、迷蒙的光，籠罩著侗寨的早晨，仿佛是一個極妙靜雅的夢境。我曾經和寨子里的人去撿過茶籽。茶樹沿山勢種植，茶籽散落在黃色的樹葉上，我們背著竹簍哼著歌兒仔細地撿著。茶樹林子飄蕩著幽深的古拙的色調，靜謐而優美。多少年了啊，這秋日茶樹林的景色一直留在記憶之中！

我還記起寨子有一片梯田，春夏都是綠色的，只有到了秋天全變成了金黃色。春耕時寨子里的人都上梯田插秧苗，早上出工時還是一層層水汪汪的空白田，晚上收工時便插上了一層層秧苗，像侗家姑娘的彩裙子，在眼前一旋轉、旋轉，瞬間變成了綠色。一個月以后層層梯田變成了青翠欲滴的綠色世界，是那么純凈、那么幽深、那么優美……秋天，層層梯田變成了金黃色，新谷在收割之中，紛忙的梯田上的人們，都露出了笑臉。我們和侗族同胞一起秋收，梯田上蕩起豐收喜悅的歌聲，愛情的歌，生活的歌，幸福的歌，多么優美、動聽、自然、悠揚，使人興奮，令人陶醉，叫人久久難忘。

我寫了不少贊美侗鄉春光與秋色的詩句。綠色是春天的顏色，青春的顏色，生命的顏色。侗寨的春天被一片盎然的綠色裹著，她因此顯得更加年輕、更加美麗、更加動人，充滿著勃勃的生機！金黃色是秋極具豐富的色彩，極顯活潑的精神。秋天里，侗鄉的山容澄清而微黃，藍天顯得更高。遠山在退，遙遙地盤結著平靜的黛藍。溪水從山石小夾縫里奔竄出來，潺潺流動。啊，秋天的侗鄉自有其婀娜的豐姿，更有一種溶溶的柔情，是清麗的秋、柔和的秋、嫵媚的秋，讓人對她都是虔誠與敬畏！

汽車繞過一個山頭，駛出山谷。前面出現一個侗寨，司機告訴我們，那就是程陽大寨。我矚目車窗外面，巍峨聳峙、連綿起伏的崗巒，以及從車窗外閃過的人家的新修屋宇、木樓，滿山遍野的杉木林和茶園……我不由得陷入深沉的回憶和思索之中。走進寨子，舊貌換新顏，已找不到原來寨子的痕跡。寨里的道路拓寬了，水泥鋪得平平展展，當年的石頭路一點影子都沒有，寨子的房子都基本重新修建，大都是鋼筋混凝土建的樓房。為了保持侗族的特色，有的在外墻包了一層木板。別具一格的吊腳木樓依然保留了一些。寨里的人告訴我，20多年前，一場大火把寨子幾乎燒成灰燼，后來為了防火才建成這個模樣！我印象中的那座古樸的大寨已消失，寨子以全新的面貌展顯一派新農村的景象。古老的傳統侗寨賦予新時代的氣息！

終于找到50年前的住戶老楊，他們夫妻都年過古稀，身體還很硬朗。兒女都已成家立業，大兒子繼承他的手藝，成為侗族木制建筑的傳承人。他家也新建了一棟3層樓的小洋樓，可幸的是我原來住的木樓還保留著。我站在樓前，撫今追昔，回憶起那無限的往事和舊日的房間的樣子，一張木床和小書桌，我晚上點著油燈看書或伏案“爬格子”，夜深了，女主人見我還亮著燈，送來幾個煮好的紅薯。在這間小木屋，我寫了好幾首侗歌，編寫了好幾個聯歡會的節目。想到這些，激情起伏，思緒萬千，實難用筆墨描述。

侗家喜歡喝油茶。但侗家的油茶用料和制作的方法與其他民族不盡相同。他們用的都是老紅茶葉，用水煮出茶水過濾后，加入爆米花、鍋巴、花生、蔥花等食料即可喝了。這里的侗族通常是逢年過節、紅白喜事以及特別喜慶的日子都打油茶，有的侗族人家，一日三餐都打油茶。凡有來訪客人，進屋一定要喝油茶，一碗苦，二碗甜，三碗喜連連。喝油茶時用一根筷子，表示一心一意。主客之間邊喝油茶邊聊天，主人盛情，客人有意，其樂融融。老楊一家很熱情，我們進家剛坐穩，他就端來熱騰騰的油茶。50年前我們曾同桌喝過油茶，如今舊景重現，心情難以言表。人生如茶啊！有濃有淡，有苦有甜。此刻我用心用情地品味，更感到韻味無窮！

侗族有沒有鼓樓不成寨的習俗。程陽大寨的樓如今還保護完好。那年我們和寨子的人常在古樓里開會，唱歌跳舞，聽老人講故事。我最喜歡聽侗族的琵琶歌、情歌、多耶歌，看他們跳蘆笙舞和款舞。特別逢村寨間的集體“月也”活動，迎賓送客時，唱攔路歌、敬酒歌、盤歌，賽蘆笙，盛況空前。我記起了侗族是個能歌善舞的民族，民風淳樸，有悠久的歷史和燦爛的文化。

老楊帶我去看古樓。因為前些年寨子里又發動大家捐款重新修建了一個新的古樓，老古樓就很少用上，老古樓的柱子和木頭都己很陳舊，但結構完好。這古老的建筑物，依然彰顯出一種凝聚力，是一座積淀和匯集著多種侗族文化的迷宮。如今身臨其境，當年在這里開會、聯歡、男女青年對歌、手牽手跳多耶的場景又浮現眼前。

我和老楊一家人在古樓前拍了一張照片。這時聞訊趕來不少寨里的人，萬萬想不到，竟然有人還記得我，親切地叫我“潘同志”。我感動得眼角滲出了淚水，不禁生出了一縷自豪，這是民族情，兄弟心連心。我親切地和大家一一握手，把準備好的香煙送給鄉親們，大家寒暄了一番。臨別時，我說，如今退休了，還會來看望大家！祝愿寨子里家家戶戶生活更加美滿幸福！

在返回縣城路上，我請司機繞道去看看久違的程陽橋。這座融中國古典宮殿建筑特色和百越民族干欄建筑特色于一體的風雨橋，是世界十大名橋之一，是程陽旅游景區的典型標志，是我魂牽夢縈的地方。當年寨子里的小伙常帶我到程陽橋上聽他們對歌，那場景、那歌聲、那笑臉詩情畫意般久久留在我心中。我曾觸景生情寫下了動情的詩句：

“侗鄉有座風雨橋，青青的瓷瓦，粗粗的木條，平平的石板，長長的廊橋，風吹雨打不動搖;侗妹走過風雨橋，多彩的衣裙，苗條的身腰，大大的眼睛，彎彎的眉毛，一路歌聲一路歡笑;阿哥手彈琵琶等阿妹，歌對歌，笑對笑，歌聲笑聲隨著彩云飄！”

如今程陽橋已經開發為一個民族文化旅游景區，中外游客慕名到程陽橋參觀游覽。我們到達程陽橋時，太陽偏西而去，這里依然熙熙攘攘，歌聲不斷，笑語如潮。在橋頭侗族男女吹著蘆笙歡迎游客，幾十把蘆笙齊鳴，氣勢恢宏，場面壯觀，十分熱鬧。橋上十幾名盛裝的侗家兒女載歌載舞，琵琶、三弦、蘆笙的尾端插著彩帶，象征吉祥如意。不遠處有侗家姑娘現場刺繡、彩繪、編織工藝品，很多外國游客圍著觀賞，爭相購買。這長長的橋面成了一條繁華的街道。看到這繁華街上的景象，我心房蕩起一層微醉似的喜悅！

在橋邊一家工藝品商店我想買個侗布背包，一掏口袋脫口說：“啊，沒帶現金！”店老板是位侗族中年婦女，她笑著說：“掃二維碼付款也行！”我抬頭看了她一眼，深感震驚，當年侗鄉像她這樣的中年婦女都目不識丁，用漢話交流都很困難。今非昔比，如今她們不僅說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電腦、微信、網絡都玩得熟溜。有的還會用英語、日語與外國游客簡單地交流！啊，隨時代的車輪飛轉，侗鄉一改舊時的風貌，我絲絲柔情撩撥起一腔思緒：程陽啊，我差點不認識你了！

離開程陽，已是黃昏時分，徐徐的山風吹著，我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樂。杉木林里青青的枝葉在風中呼呼地飄，頎長的樹桿在風中輕輕搖晃，侗鄉一山山，一層層，一波波，有如綠波蕩漾。那晚霞一片一片地被起伏的枝葉割成千萬種美麗，仿佛是一幅不著底色的風景畫，景色真是令人著迷。

當我們驅車沿著原路返回縣城時，月亮雖然已經升起，但晚霞還沒有消逝。我看見車窗外一閃而過的侗寨，在霞光的輝映下，不多時，燈火齊明，披著彩燈的木樓相互輝映，亮晶晶的程陽似仙境落塵寰，秀美絢麗得無以倫比。我驟然感慨侗族的浪漫，感慨這里民情的醇香，感慨這民風如歌如水的純清，感慨綠水青山的美麗，感慨侗鄉的滄桑巨變！于是我與朋友欣然約好，再來程陽，再訪侗家，再品味侗鄉幽靜古樸的容顏！

責任編輯? ?丘曉蘭

特邀編輯? ?張? ?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