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的雪花水晶球

◎雙翅目（中國人民大學哲學博士，青年科幻作者）

作者說

雙翅目是我的筆名，這個名字與我小時候一些比較有趣的經歷有關。我的媽媽是昆蟲分類學的教師，“界門綱目科屬種”，我起雙翅目這個名字，是因為果蠅、蚊子、蒼蠅，這些生活中常見的不喜歡的蟲子都是屬于雙翅目，但是我媽媽告訴我，果蠅跟蒼蠅、蚊子不一樣，它其實是益蟲。爛蘋果和爛香蕉，時間長了就會長出像蒼蠅一樣但是很小很小、橙色的蟲子，那是果蠅，它其實是比較干凈的蟲子。果蠅在生物學上是模式生物，常被用來做科學研究。

我小時候會跟著媽媽去抓蟲子。大概是從那時候開始，我與自然產生了親近感，開始寫作后，我總是想要看看自然界生命過得怎么樣，我長大了，它們過得還好嗎？

我們大概都擁有過水晶球吧！你有過那種里面住著北極熊飄著雪花的水晶球嗎？你知道北極熊過得怎么樣嗎？如果氣候繼續變暖，冰川繼續消融，北極熊要怎樣存活呢？我在看紀錄片《七個世界，一個星球》時，被里面的鏡頭感動，同時也被深深刺痛，于是我寫下這篇科幻，試著給北極熊設想一個未來。

一

祝盟透過香格里拉號小小的床頭舷窗，第一次看到小生態球。

那時香格里拉號正接近小行星帶，擦著船體而過的雜物越來越多，從大小不等的隕石到各種航天廢料，或遠或近的太空站反射稀疏的光芒。祝盟睡眼朦朧，一層柔和光圈拂過面龐，她迷迷糊糊坐起，小腦袋罪著窗沿。離開地球后，祝盟從不拉遮光布，老師說會黑白顛倒，可她不想錯過任何景色。她確實沒有，她見識了月陰面的環形山、火星的沖刷大峽谷，小行星帶宛如一道遙遠石墻，近一點，再近。

她打哈欠，努力睜眼，窗外不再是宇宙。

海洋一望無際，似乎很冷，沒什么生物，偶有浮冰。視角拉近、拉近，一塊較大的浮冰上，北極熊媽媽勉強蜷著，似乎很累，正準備歇息。她身上的小北極熊很不安分，突然滑到海中——

畫面消失，祝盟徹底醒了，她懷疑剛才是夢。窗外已恢復宇宙固有的靜謐。她貼緊玻璃，一個小光點，光圈一閃一閃，不是星星。她趕忙翻到床下，找出三舅送的高精度望遠鏡，慢慢調焦距，看清了光源。

沒有海洋，卻有北極熊。 一顆剔透的雪花水晶球，輕輕旋轉，飄浮于星空之上。水晶球里面，北極熊媽媽背著小北極熊。無重力環境中的雪花碎片圍著它們跳舞。

她看得入迷，電話聲嘀嘀響起，正是祝盟的三舅。她的三舅祝陽剛上大學，只比祝盟大九歲，和祝盟最親。

“小外甥女啊?！弊ｊ栃呛?，“你媽媽又去海底工作站了，我來代替她和你通話?！?/p>

木衛二是木星的第四大衛星，在1610年被伽利略發現。木衛二表面被冰層覆蓋，底層是一片海洋?？茖W家認為，地球海洋孕育了生命，與地球有類似環境的木衛二也有可能孕育生命。

工作站不在地球，在木衛二的冰面下。祝盟搭乘香格里拉號，便是離開地球去找媽媽，然后定居木星系統。祝陽沒走，他計劃暑假去地球南極工作站實習。

北極熊是北極地區最大的食肉動物。北極熊頭部較小，耳小而圓，按動物學分類屬哺乳綱，熊科。雄性北極熊身長約240～260厘米，體重一般為400～800公斤。而雌性北極熊體型約比雄性小一半，身長190～210厘米，體重約200～300公斤。北極熊的視力和聽力與人類相當，但它們的嗅覺極為靈敏，是犬類的7倍。奔跑的速度可達每小時60公里，比世界百米冠軍速度還要快。

“好吧，我不喜歡她了。”祝盟有點不高興。距母親越來越近，她們的視頻機會依舊很少，而且每次都匆忙。

“那就喜歡我唄，你看，我按時出現了。快，叫我一聲舅。”

“更不喜歡你。小陽子?！?/p>

“那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發現好東西了?！?/p>

“什么？”

祝盟指窗外：“那兒有顆雪花水晶球?！?/p>

祝陽產生興趣，道：“大概是太空垃圾。早年小行星帶事故多，不知是誰的玩具。不過，一顆玩具球，能完好無損飄在空中，也不是一般的太空垃圾?！?/p>

二

之后好幾周，祝盟都睡不好覺，腦中飄過水晶球、北極熊，止不住想象玩具主人的樣貌。她用私人定位儀標記水晶球位置，只要有時間就觀測它，生怕它同小隕石或小航空碎片相撞。

撞了一次。尖銳的廢棄太陽能板劃過水晶球。水晶球毫發無損，太陽能板卻碎了。

祝盟告訴祝陽。祝陽下結論說：“鐵定不是玩具球了。”

“下周有實踐課，”祝盟咬嘴唇，“我們班學習出艙，去收集可回收的太空垃圾。我想把它弄回來。再過一段時間，飛過小行星帶，就沒機會了?！?/p>

“好辦法。”

“可是，收集的廢料都要分類、貼碼交上去，說怕污染?！?/p>

“沒事兒，我給你寫一串代碼，往回收袋上一貼，就是你的小玩具了。”

隔天，祝盟收到代碼信息，還加了兩層密，她準備事情辦成了給祝陽一個夸獎。她心懷忐忑地等待實踐課，忘記為新發的宇航服雀躍。出艙后，她沒立刻離開小伙伴，裝模作樣地工作一陣，才飄向宇宙深處，在隕石與隕石的縫隙間，挖出了卡住的雪花水晶球。時間緊，她來不及仔細觀察，迅速將它塞進貼了代碼的灰色袋，它成了她的。她踩著集合時間，找到大部隊。遞交收集物時，工作人員差點將灰色袋扔進公共物品筐，祝盟大聲說“我的”，眼淚都快要出來了。工作人員確認信息，還給她，拍拍她的頭，以示安慰。

課程結束，她松了口氣，返回重力區，背包瞬間重了幾公斤，差點將她壓倒。她勉強裝出輕快的步伐，慢慢走回房間，將包中東西翻出。雪花球沉得如鉛球，不再輕盈，雪花也不再旋轉。她將它放到地面，滾來滾去，然后連夜返回香格里拉小學，借出分析儀。

三

掃描鏡頭對準雪花水晶球，祝盟屏住呼吸，萬一它是顆觸發的炸彈怎么辦？來不及了。她已按了啟動鍵。

掃描儀一層一層解析，在旁邊的空氣中投射出雪花球結構的細致圖譜。

它不是雪花球，也不是炸彈。外層的透明殼堅硬且沉重，能防御巨大沖擊，也能最大限度過濾掉有害射線，將熹微的、如地球般溫和的太陽光，折射入球體內部。球體內有空氣，來自北極。球體內的冰晶與海洋碎屑，來自北冰洋。球體內存有活著的微生物，經分析儀比對，同二十一世紀中期北極生態群落的構成，幾乎完全吻合。

祝盟的心撲通撲通跳，她學過生態史，二十一世紀四十年代，北極圈最后一只成年野生北極熊背著小寶寶，一直游，一直游，找不到能歇腳的碎冰，后來體力不支，淹死在夏末北極的漫漫汪洋中?？茖W家救回小北極熊。而從那以后，至今一百年，世上再也沒有野生北極熊了。

自十九世紀八十年代起，地球表面平均溫度上升了1℃，而這主要是由人為溫室氣體造成。據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數據顯示，2014～2018年是有記錄以來最熱的五年。Statistic網站公布的數據顯示，2019年3月，北極海冰的最大面積有1478萬平方公里，而這是有衛星記錄以來的第七低值。

北極冰川面積每年都以更快的速度縮小，導致北極熊的生存環境日益嚴峻。正如“北極熊國際中心”首席科學家史蒂夫·阿斯特魯普所說的：“隨著海冰的消失，北極熊也會遭到消失的命運。”

掃描儀繼續讀取信息。雪花水晶球中的北極熊突然眨眼，通過球殼，折射影像，祝盟見過這樣的景象：北極熊媽媽從海中撈出小熊，它們互相依偎，仍饑餓不已，茫然無措。

如果你也有想要分享的與自然界的故事，或者想要跟雙翅目姐姐有更深入的交流，可以寫郵件到1104998323@qq.com ,我們期待你的來信！

當信息讀取進入雪花水晶球核心——幾顆狀態非常良好的受精卵，以及一份詳盡的北極熊遺傳信息，祝盟意識到，這不是一個玩具，而是一個保存了地球活體信息的小小生態球，既包含北極熊生存環境，也有北極熊的雛形。

她知道自己發現了稀罕東西，激動又有些害怕。她將雪花生態球放入金屬底座，擱到舷窗窗沿，偽裝成一顆真的玩具雪花球。望著它，祝盟仿佛看到群星與雪花共同飛舞。她興奮了很久，深夜才入睡。

（未完待續）

跟著雙翅目認識自然界·紀錄片推薦

《七個世界，一個星球》

導演：弗雷迪·德瓦斯 艾瑪·納珀 查登·號特

解說：戴維·阿滕伯勒

制片國家/地區：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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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百萬年前，不可思議的神奇力量將地殼撕開，創造出七個大洲。隨后，多種多樣的野生動物在各個大洲上繁衍生息。紀錄片《七個世界，一個星球》關注這些與人類共同生活在一個星球上的動物們，它們的日常生活也一樣充滿戲劇性。通過這部紀錄片，人們可以看到生命的極致狀態，也看到在人類主宰的世界里，動物們所面臨的多種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