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出走的麻花母雞

◎鄧西

一只麻花母雞“噗”的一下從墻頭飛了下來，飛快地鉆進了灌木叢中。它又急又怕，不停地往前跑。它的主人桂奶奶現在正拿著棍子，站在院子里氣急敗壞地罵道：“有種你別跑呀！等我抓到你，就把你殺了吃掉！”

“就因為我飛起來時不小心撞到了你，弄了一些雞屎在你身上，你就要把我殺了吃掉嗎……”麻花母雞一邊跑，一邊嘀咕。不知不覺穿過一簇又一簇灌木叢，跑進了樹林里。

林子里生機勃勃，陽光在草尖上徐徐跳躍；鳥兒興奮地唱著歌兒；松鼠從一棵樹上跳到另外一棵樹上；蜘蛛在枝頭蕩著秋千……麻花母雞決定再也不回去了，它要留在這里，像一只真正的野雞那樣生活。白天自己找蟲子吃，晚上就飛到樹上去睡覺。

它慢悠悠地踱著步子，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世界。它以前沒有來過這兒，走得最遠的地方就是桂奶奶家門口的田埂上。找蟲子吃對麻花母雞來說容易得很，從前它也常常跑到外面去找蟲子吃，喝禾葉上的露水。

“嗨，你是一只雞嗎？”一只松鼠突然朝它喊道。

“是呀，我是一只雞?！?/p>

“那你怎么跑到這兒來了？你應該在農戶的院子里待著呀！”

“我離家出走了！”

松鼠哈哈大笑，它從來沒有聽過這么新奇的事?！按蠹铱靵砜?，這兒有一只離家出走的雞！”

老鷹、猴子、野貓、兔子和鹿聽到了松鼠的喊聲，都圍過來看熱鬧，它們打量著麻花母雞，嘻嘻哈哈地笑。

“雞也會離家出走嗎？”

“當然，雞也有離家出走的權利?！甭榛鸽u滿不在乎地撲了撲翅膀。

“那你為什么要離家出走呢？”

“因為我不小心拉了雞屎在主人身上，惹她生氣了，她說要把我殺了吃掉……”

“??！”它們尖叫起來，“要殺了你呀，太可怕了！”

老鷹說：“也許她只是嚇嚇你罷了?！?/p>

“也許吧，”麻花母雞說，“可我不想回去了，我要留在這兒?！?/p>

“你飛到樹上來吧，我給你找點吃的。”松鼠說。

麻花母雞抬起頭朝樹上看，那是一棵高大的樅樹，樹干筆直。松鼠朝它晃了晃毛絨絨的大尾巴。麻花母雞覺得那棵樹太高了，它飛不上去。雖然它在桂奶奶家的院子里偶爾也飛過，但那是從高處往低處飛，容易多了。

麻花母雞咯咯叫了兩聲，失望地低下了頭?！爸x謝你的好意，我還是自己找吃的吧?！闭f完它慢慢走開了。老鷹也撲扇著翅膀飛走了，大家都散去了。只有那只兔子還跟著它。

兔子說它很佩服麻花母雞的勇氣。“我可沒有勇氣離開這樹林子?！?/p>

要是有人拿著棍子在后面追趕你，說要把你殺掉，你還能不逃走嗎？麻花母雞心里想，但它沒有把這話說出來。只是“嗯”了一聲，挺了挺胸膛。

麻花母雞和兔子走進一片綠油油的草叢中，鮮嫩的草葉上沾著露水，紅色、紫色、藍色的小花稀疏地盛開著。麻花母雞吸了一口氣，淡淡的香氣浸入心脾。它不停地啄食草叢中的蟲子和葉片上的露水。

它們吃飽了，躺在草叢中曬太陽。兔子給麻花母雞講森林里的故事，麻花母雞給兔子講桂奶奶的故事。它說桂奶奶是個爆脾氣的人，她每天都要罵雞三次，鴨子四次，牛和狗分別是五次和六次，但罵完之后她又會給它們喂好吃的。

有一次，麻花母雞嘴饞了跳上灶臺找吃的，桂奶奶用雞毛撣子打了它，還把它罩在竹筐子里，直到天黑才放出來。“我一整天沒吃東西，餓得頭發暈，走路搖搖晃晃，桂奶奶就拿了一些米飯來喂我?！?/p>

“她為什么要用米飯喂你啊？”

“也許她覺得自己做錯了吧?！?/p>

“人類才不會認錯?！蓖米雍吡艘宦?。

天快黑了，火球似的太陽一點一點往山后沉去，樹林被染上了一層鐵銹般溫暖的紅色。麻花母雞度過了還算不錯的一天?，F在它正和兔子往山坡上走去。

走著走著，它們遇上了一只刺猬，它低著頭急匆匆地往前走。“小刺猬，你走得這么急，要去干什么??？”兔子熱情地問道。

“我，我去找我哥哥，天快黑了它還沒有回來?！毙〈题^也不回地走遠了。

麻花母雞看著它走遠的背影，想起了自己的主人，不知道天黑后桂奶奶發現它還沒有回家，會不會到處找它。

晚上，林子里一片漆黑。兔子回家去了，它的家在一棵老榆樹底下。麻花母雞本來想在那棵老榆樹上睡覺，可是那樹太高了，它抬起頭看看樹干就覺得頭發暈，只好在老榆樹旁邊找了一棵低矮的小樹歇息。

風一陣一陣地吹，樹枝搖搖晃晃，那些夜里出來尋找食物的家伙弄得野草和枯枝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音。麻花母雞覺得冷，它收緊翅膀，縮成一團。

“咯咯咯咯咯！”突然，一只貓頭鷹發出一連串尖利的叫聲，黑夜仿佛被這叫聲撕破了一道口子，恐懼從那口子中流出來，包裹了麻花母雞。緊接著一只狐貍來到了樹下，它發出低沉的叫聲，并不斷地抓撓樹干。麻花母雞渾身顫抖，緊緊地閉著眼睛，它很想哭。它想起了那個溫暖干燥的雞窩，還有它的伙伴們，晚上大家挨挨擠擠地睡在一起，一點都不用害怕。

過了好久，麻花母雞悄悄睜開眼睛，發現狐貍已經走了。月亮出來了，林子里仿佛披了一層帶著霧氣的薄紗。麻花母雞把腦袋塞進翅膀里，慢慢睡著了。

“喔喔喔……”山腳下傳來公雞打鳴的聲音，那是麻花母雞最熟悉的叫聲。它一個激靈，醒了，撲扇著翅膀從樹上飛下來。

它飛快地鉆進了灌木叢中。

…………

太陽出來后，院子里又傳來桂奶奶罵雞的聲音：“你死到哪兒去了，下次再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