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朝暉
美軍先空襲伊拉克什葉派武裝“真主旅”設施,再對在巴格達機場的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圣城旅”指揮官進行 “定點清除”,進入2020年的中東局勢,又一次陡然升溫。
從1991年的海灣戰爭,到2003年的伊拉克戰爭,再到如今的多國亂戰,中東這片戰火不息的土地,成為了大國軍事理念與技術的革新的最佳試驗地。為什么受傷害的總是中東?
1991年初爆發的海灣戰爭中,以美軍為主導的多國部隊摧枯拉朽,讓全世界震驚。這場戰爭被一些學者稱為人類機械化戰爭邁向信息化戰爭的重要轉折點。當時的美參聯會主席沙利卡什維利說,海灣戰爭“反映了正在進行中的新軍事革命的一個縮影,我們正在進入一個戰爭新時代”。
當時美國國內曾有人對“新軍事革命”持懷疑態度,而美國高層的回答是:保持美國的競爭優勢,“以實力求和平”,“維持和平最好的方法就是根據我們自己的條件來重新定義戰爭”。
海灣戰爭中,以美國為首的多國部隊在太空部署了60多顆偵察、預警衛星;在空中部署了300多架偵察、預警飛機;在地面部署了21個偵察營和39個無線電偵聽站,還派出特種部隊3000多人潛入伊軍境內進行偵察,從而構成了覆蓋整個海灣戰場的立體化探測偵察體系,為實施非接觸作戰提供了前提條件。戰爭中,多國部隊發射的精確制導彈藥,雖然只占發射彈藥總量的8%,卻摧毀了約80%的重要目標。
2003年春,以美英為代表的少數西方國家繞過聯合國,對伊拉克進行了全面軍事打擊,以武力推翻了薩達姆政權。在這場戰爭中,精確制導武器等高新技術武器裝備在戰場中的比例進一步加大,信息在戰爭中的作用更加突出,精確打擊武器成為戰爭的主要毀傷手段,并對戰爭進程產生了重大影響。
伊拉克戰爭幾乎是在單方透明的情況下進行的,美軍掌握了制信息權,可以自主地按照預定計劃組織實施攻擊行動。而伊拉克由于喪失了制信息權,“看”不見敵方的作戰行動,“聽”不見上級的作戰命令,飛機無法起飛、軍艦無法出航、部隊無法控制、導彈難以找到目標,只有被“吊打”的份。
在這場戰爭中,美英聯軍使用的精確制導彈藥已達到90%以上,1991年的海灣戰爭中,美軍只有五分之一的戰機具有投放精確制導彈藥的能力,到伊拉克戰爭時所有戰機均具備了這種能力。
如果說海灣戰爭開啟了美軍新軍事革命,那么伊拉克戰爭則是新軍事革命成果的全方位應用,也由此使新軍事革命進入“新的質變階段”。兩次在伊拉克的實踐,讓美軍嘗到了甜頭。同樣在伊拉克,這次又是美軍用代表未來作戰方式的無人機攻擊,將伊朗將軍斬首。只有在中東,美軍才有這樣的機會對新軍事革命的成效進行大規模檢驗。然而,這是伊拉克的悲哀,也是中東的不幸。
中東之所以成為戰亂不斷的世界“火藥桶”,與其復雜的地緣政治密不可分。
中東上一輪成為全球地緣政治重要一環是因為石油。西方對于中東石油的依賴,讓沙特等國與美國和西方之間形成了“石油換安全”的關系。當時美國在中東的影響超越了任何國家,這對美國的全球戰略是有重大意義的。當然,穆斯林內部遜尼派和什葉派持續千年的紛爭,也給了美國等西方國家可乘之機。
美國當時對其在中東地區核心利益的界定很清楚,主要來自三個方面:首先為石油利益;其次為盟國的安全,主要是以色列的安全,也包括沙特等與美國關系特別密切的國家的安全訴求;第三則為美國要在中東地區,形成一個合乎自身利益的國家間平衡狀態。

2019年12月31日,數百名示威者在美國駐伊拉克大使館前集會,抗議美軍空襲伊拉克。
伊朗在1978年的伊斯蘭革命中,強烈反美,推翻巴列維王朝,什葉派掌權的伊朗與英美的矛盾對抗升級。所以美國一直扶持以沙特為首的遜尼派阿拉伯政權抑制什葉派,并把它作為在穆斯林世界的基本政策,這讓什葉派穆斯林對美國更加仇恨。
千百年來,遜尼派和什葉派戰火連綿,這無疑跟其內部的矛盾有關,但是大國為自身利益在其中的博弈也脫不了干系,由于大國的參與使“火藥桶”之火更旺,而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勢,敘利亞、伊拉克、也門、巴以地區爭斗從未停息。
“阿拉伯之春”爆發以來,中東正處于歷史性大變局與大動蕩之中。中東地緣政治發展的突出特點是地區陷入動蕩、失衡、失序和失控之中,美國領導作用缺失,地區多極化進程加快。
其實,從奧巴馬政府時期,美國的中東戰略就呈現出收縮之勢,特朗普政府上臺后,表現得更為明顯。之所以收縮,一是由于美國境內頁巖油和頁巖氣產量不斷增加,美國對中東能源的依賴不斷下降;二是特朗普高舉“美國優先”大旗,在國際事務中奉行單邊主義;三是“伊斯蘭國”被擊潰后,反恐不再是美國的迫切選項。同時,在敘利亞問題上,美國急于“脫身”,比如去年10月6日特朗普宣布從敘利亞北部庫爾德人控制區撤軍。
與此同時,俄羅斯更加積極主動參與中東事務,比如通過“化武換和平”以及出兵援助敘利亞,幫助敘利亞阿薩德政府成功扭轉了戰局;還通過建立敘利亞問題阿斯塔納和談機制,主導了敘利亞問題政治解決進程,還形成了俄羅斯-土耳其-伊朗三方的特殊關系,限制了美國和歐盟在中東的影響力。此外,前不久的普京的中東之行,還著意加強與沙特和阿聯酋這些海灣產油國的政治、經濟和能源合作。
雖然在中東實施收縮,但是俄羅斯的“進”和伊朗、土耳其等國影響力的擴大,并非美國樂于見到的。特朗普謀求的是在確保美國霸權及對當地戰略要點控制權前提下,盡量減少在中東的軍事存在和各種投入,但適當保持一些高科技的軍事干預手段,仍是必須的。
在中東,代理人戰爭歷史可謂悠久。在幾次阿以戰爭中,對戰雙方雖然是阿拉伯國家和以色列,但是背后實際上代表了蘇聯與英法美等國家在中東的博弈。而這種戰爭形態,在近十年的中東亂戰中依然存在,且愈發升級,美俄時不時要自己出手兩下,但均還沒有產生直接沖突對抗。
敘利亞內戰,其實就是人們在冷戰時代再熟悉不過的代理人戰爭。遠在2011年敘利亞內戰爆發之際,由于奧巴馬政府采取觀望政策,美國便積極支持急于發揮地區作用的沙特等海灣合作委員會國家干預敘利亞內戰,初期反叛軍的燎原之勢背后正是沙特為首的遜尼派國家的財政和軍事支持。
“伊斯蘭國”(IS)在2014年的崛起打亂了局面。由于2017年特朗普上臺后的敘利亞和伊拉克政策轉向消滅IS,遂使得阿拉伯教派博弈變為多層次的國際博弈亂局。伊朗和土耳其以自己的方式介入敘利亞內戰,并與俄羅斯形成實際的政治合作軸心,而另一利益特殊的相關方以色列則出于切身利益的關切,密切注視伊朗的動向。
前不久,以色列空軍出動戰機空襲了敘利亞境內大馬士革以南的親伊朗武裝的多個軍事目標,多個基地遭摧毀,以色列稱此舉是為了報復此前多個親伊朗武裝對以色列展開的襲擊行動。對于伊朗來說,通過敘利亞境內的什葉派武裝對以色列進行各種軍事打擊,則更容易引起阿拉伯世界的廣泛認同,可以更好地站在道德高地上顯示自己的存在。
不僅僅是在敘利亞,在伊拉克境內同樣存在大量親伊朗的什葉派武裝,可以說從伊拉克到敘利亞再到黎巴嫩,伊朗打通了一條從伊朗本土通往以色列的什葉派武裝的通道,伊朗的軍事輻射可以從波斯灣一直延伸到地中海和以色列,這對于以色列而言無疑威脅巨大,這也是以方如此持續不斷地對什葉派武裝進行空襲的重要原因。
對于美國來說,從中東戰略收縮后,應該讓中東各國自己負擔防衛和安全責任,通過代理人介入中東亂戰是一個省心省力的方法。另一方面,中東還可以稱為各種“新武器試驗場”。
在冷戰時代,以色列用于歷次中東戰爭的新武器,不少就是美英法等國新研發的。阿拉伯國家則以蘇聯貨來應對。時間流走,美俄之間新式武器在中東的“斗法”卻依然如故。
2018年3月1日,俄羅斯國防部長謝爾蓋·紹伊古披露,兩架蘇-57戰機曾飛往敘利亞進行戰斗測試。作為一款尚在研制階段的第五代隱形飛機,飛往敘利亞戰場,俄羅斯此舉,意在從美式防空武器遍布的中東,找一找感覺。
去年年中,五角大樓曾表示,據情報顯示,俄陸軍在中東測試了一種新型電子干擾武器,成功干擾了美軍GPS導航系統的正常運行。這也是俄軍第一次實戰使用電子干擾系統。據報道,這種干擾機采用了新的干擾機制,可以使GPS瞬間失效。美國只好讓受影響的美軍更換更加安全的新的通信和導航設備。
去年12月19日,美國空軍第53聯隊下屬的第85測試與評估中隊,進行了一次空對空攔截巡航導彈模擬測試。該中隊的一架F-16C型戰機跟蹤并鎖定一架BQM-167無人靶機,并用AGR-20A型制導火箭將其成功擊落,這架無人靶機用來模擬巡航導彈目標。測試證明精確制導火箭彈也可以作為巡航導彈防御系統的一部分使用。該聯隊負責人梅瑟上校提到:“這項技術可以在沙特等中東地區的駐軍中應用,以增強海灣地區的安全性。”也是話有所指。
實際上,像巡航導彈、無人機這樣的高技術兵器,在中東戰場上應用得越來越廣泛。伊朗擊落美軍全球鷹無人機,也門胡塞武裝屢屢擊落無人機,都證明了這一點。未來戰爭怎么打,從中東就已經顯露端倪了。
中東之所以成為戰亂不斷的世界“火藥桶”,與其復雜的地緣政治密不可分。
美國總統特朗普在推特上威脅襲擊52處包含文化遺址的伊朗目標,強調這個數字是因為1979年德黑蘭人質危機時伊朗人扣留了52名美國外交官和人質。而伊朗總統魯哈尼在推特上強硬回應:“那些提到數字52的人,還需要記住290,永遠不要威脅伊朗。”
1988年7月3日,伊朗航空655航班客機在霍爾木茲海峽上空被美國海軍文森斯號巡洋艦擊落,機上290人全部死亡。伊朗伊斯蘭通訊社強調,655航班被擊落時處于伊朗領空之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