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爺
那天我隨手打開一個視頻,內容沒太仔細看,只聽到視頻里的某個女生說,她長這么大都沒做過什么很酷的事,算起來最酷的事情是最近給自己剃了一個光頭。
我想了想:哦,我也沒有“酷酷的”。
像我從來都是按部就班地上學、工作,時至今日,的確沒有哪件事能被打上“酷”的標簽。而且,我知道我的未來大抵也會這樣。
啊,不過,我對這個事情沒有太大的苛求。
畢竟,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經歷的都是這般樸素的旅程啊。
冬天的寒意一天比一天來得濃烈。
天氣預報說下周有大雪,長沙很難見到雪,所以這些年幾乎每一場雪都讓我記憶猶新,仿佛歷歷在目。去年下雪的那天,我套上雨靴戴著手套興沖沖跑下樓玩雪,結果不到五分鐘就哆哆嗦嗦地跑上了樓,望著草坪里興奮尖叫的小朋友們,不得不感嘆老人們常說的不知從何而來的邏輯——“小孩兒不怕冷。”
溫度驟降后的周末我幾乎就不太出門了,有時窩在家里的某個位置上半天都不得動,一邊用暖氣片熱快要涼掉的咖啡,一邊不經意地翻幾頁書。實在感覺無趣了,我就和智能音箱對話——一些無聊的話題——
“今天天氣怎么樣?”
“主人,今天天氣:小雨……”
“播放一首好聽的歌!”
“好的,主人,馬上為您播放……”
……
于是,在這樣的細碎里,一切好像也變得溫和起來。
又到了今年的最后一個月,似乎一切都到了尾聲,許多事情都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還記得我之前說過,“我們做雜志的這些人,總是很難體會到年終的意義”嗎?十月的時候我們就在籌備本年度最后一期了,而真正到了這最后一個月,我們已經開始了明年雜志的制作。
你竟完全找不到那個合適的、作為“結尾”的節點。
不僅如此,每年這個時候,我們顯得比往常要更緊張一些,一不留神就陷入那種接近瘋狂的工作狀態里。
我們平常吃飯、午休或者下班后在家的時候,總是不停地……面對面或者隔空地討論一些工作上的話題,有一種十足的“打工人”的焦慮。
有時候終于有人忍不住了:停一停吧,我們聊點別的吧。
一瞬間大家好像松了一口氣:好、好、好,停一下吧。
結果過了半個小時,又有人冷不丁地來一句:你在看稿子嗎?
“……我在。”
……這該死的敬業!
那天我被拉去和一些朋友吃飯,聊天中發現某位朋友的朋友從前也算是與我同行業的人。聽說她因為當時行業的不景氣,選擇離開了,現在的事業倒也是風生水起云云,我也客套地與她搭了幾句話。
飯局過后,我和她一同出來,我正在打車,她突然轉過身來,有些認真地問我:“那你們現在怎么樣呀?”
我愣了一下,馬上意識到她是問我工作的事,想了想說:“其實還挺好的。”
她點點頭:“那就好。”
過了一會,她又回過頭來和我說:“其實我挺懷念那個時候的……那時候與現在不同,那時候,那個圈子……嗯,其實你們這個圈子挺好的,感覺可以一直很青春……我說的就是保留那種年少時才會有的單純?”
她說話的時候,嘴巴一張一合地呼出著白色的霧氣。我盯著那團霧氣看,不知為何,整個畫面都被渲染得有一些小小的傷感和感動。
我沒想到她說了這么多,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么好,只好感激式地朝她笑了笑。
我的車到了之后和她告別,在車行駛了一小段路后我莫名地回頭看了一眼,遠遠地發現她還站在那里。
我不由得想,我們的遇見本來就是偶然,在職場里雷厲風行的她,往后大概也很少再有這樣的時刻吧?
舟舟給我寄了她的新書,我很喜歡里面的一句話,“我們在同一場風暴里。”
其實今年真的是坎坷的一年,我的舊友大多會在傾訴完自己行業的低迷后詢問我——“你呢”?
事實上一切都還不錯。
或者正是這樣風暴式的一年,讓站在一起的我們——連同我們平凡的每一日都奪目起來。
而且,有一天我們都會意識到,人生并非要做許多“酷酷的”大事。
接受了平庸,依舊笨拙地向前的我們,本身就酷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