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牛仔褲的自救之路

蘇密

一個成年人一年要喝多少水？約1000升。但生產一條牛仔褲卻需要幾倍于這個數字的水……

2016年德國紀錄片《牛仔褲的代價》曾引起一片嘩然，一時間在人們眼中高污染、高排放成為牛仔紡織產品的“原罪”。在保護環境成為行業共識、在時尚界倡導可持續發展的當下，牛仔制造產業應該如何自我救贖，逆風而上？日前，即將參展CHIC2020（春季）——上海國際潮流品牌展牛仔區域的一批相關企業向記者傾訴了牛仔圈里的大實話。

水果染劑，從源頭減負

全球每銷售3條牛仔褲，就有1條來自廣州新塘。中國“牛仔褲之都”廣州新塘的牛仔制造業受到的震動無疑也是最大。廣州市程軒意服裝有限公司做了16年牛仔褲，親身經歷了牛仔產業從浮動到顛覆的巨大變化。

“2017年之前牛仔業的波動主要來自服飾品牌對牛仔品類的調整，屬于內部影響。2017年之后政府愈發重視環保，我們的產業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程軒意副總經理郭衛杰說。2017年如同一道分水嶺，在綠色環保為導向的產業發展趨勢下，一時間新塘大型水洗廠大批外遷到江西于都、廣西玉林等地，面料印染、水洗等重要制造環節首當其沖，“年產能百萬件以上的企業幾乎消失殆盡。”

外遷后的水洗廠在防治高污染上投入了大量財力，有的工廠打造占地十畝的污染水處理系統，工業水過濾分離后成為洗衣服、沖馬桶等生活中水。這些環境測評達標的工廠掌握了牛仔制造商的命脈，即使前期投入巨大，但也是轉型必須要經歷的“陣痛”。

除了水洗之外，前期印染也是牛仔制造業污染“重災區”。郭衛杰給記者介紹了幾家面料制造公司的創新型產品——水果染劑。“他們在針織染色中用蘋果、石榴來染色，效果很好。”去年這些新型面料產值增長迅速，雖然不多但為牛仔面料的改造提供了借鑒。“牛仔加工工藝還有一些技術難關未能突破，但從根源解決污染問題是大勢所趨。”

目前，新塘牛仔產能已被削減60%，產能低了但品質高了。郭衛杰說：“牛仔生產不會消失更不會被取締，相信兩三年后新型牛仔制造業會有穩定發展。”

自主品牌，轉變經營模式

面對牛仔制造行業“三高”頑疾，佛山市順德區意起服飾有限公司要從ODM企業轉型為服裝品牌公司，為產品賦能。“雖然我們不愁訂單，但在大環境下經營模式要改變。”公司總經理薛留金說。

這個“大環境”就是指紡織制造業向東南亞轉移的大浪潮。

意起服飾有限公司外貿訂單占比過半，意大利、澳大利亞、美國、南非、俄羅斯等國每年都有大量訂單急需工廠生產，一些與公司合作的大品牌會把生產分配給人工費用低廉的東南亞國家。意起服飾除了要解決生產過程中的污染問題，還要權衡造價成本。薛留金說：“以前我們是‘Made in China，在大數據時代作為牛仔行業如果我們沒有轉型，之后的造價成本會越來越高。”

為了發展公司自有品牌，意起服飾從原來保守型接訂單轉變為“走出去”接訂單，通過參加展會接觸更多客戶信息，對產品設計上逐漸從牛仔專業過渡為泛牛仔。“品牌產品設計采用牛仔與針織、梭織結合，結合流行趨勢開發更多時尚化牛仔全品類服飾。”薛留金舉例說，蕾絲、雪紡與牛仔拼接的單品銷路很好，公司正在對之前專業牛仔系列加以設計改造，用更多的新品來吸引年輕消費者。

苦煉內功，文化沉淀有生機

除了要通過生產制造上的“生死考驗”，牛仔還要經受住消費市場的分流。

牛仔服曾經在大眾眼中是新潮的象征，一度成為年輕人的標配。但隨著不同文化間的壁壘被打破，各種風格的服裝出現在大眾視野，擠壓了傳統牛仔服飾品牌的生存空間。在市場激烈競爭中，牛仔服如何成功吸引年輕消費者？

上海南河服飾有限公司從2005年開始與國內外牛仔品牌合作，公司為品牌提供設計、研發及大貨生產，公司總經理王一丹對牛仔有更深度的理解，“牛仔產品的開發過程與其他品類很不一樣，設計師需要跟一線工廠溝通來驅動創意。重點在于面料和水洗環節的結合，以及版型和細節的把控。”正是牛仔“差之毫厘，謬以千里”的生產特性決定了能在市場站穩腳跟的牛仔服品牌一定要專心、專業、專情。

對于吸引年輕消費者，王一丹認為牛仔服品牌需要做好兩點：首先是迎合市場，其次是引領市場。他說：“單純地迎合他們很容易，但不是長久之計，這也是很多品牌曇花一現的原因。缺乏核心價值傳遞的品牌是無法永遠迎合年輕消費者的。”

王一丹以美國、日本和歐洲進行舉例：美國是牛仔的故鄉，品牌是在講述牛仔家鄉的歷史；日本品牌是在美國牛仔的基礎上不斷做經典的牛仔復刻，用工匠精神超越了美國牛仔土著文化；歐洲品牌詮釋了時尚牛仔，強調了高級感及適穿性。這三大牛仔流派通過梳理各自的品牌心智而成功引領了市場，除了他們自身擁有的硬件條件之外，時間的累積是必不可少的。

時間的沉淀，是成為經典牛仔品牌的必要條件。“Levis為什么沒變化，因為這個版型穿在它對應的消費者身上不會有問題。很多品牌產品就是缺少了沉淀這道工序。”王一丹解釋說。

對中國的消費者來說，牛仔服屬于舶來品，但它的生產制造、產業變革及面臨的轉型“大考”緊緊地牽動了一批服裝人的心，即使在如此艱難的環境中，仍然有很多牛仔制造企業不言放棄。在即將開啟的CHIC2020（春季）中，他們從社會責任、生產材料、環境投資等方面入手解決行業痛點，推動牛仔行業的綠色制造變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