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體是一種特殊的社會關系模式,能為個體提供健康的社會生活。共同體價值自覺對培育關心他人和社會、擁有良好社會生活方式和人生追求的社會公民,具有道德規范和品質培育的倫理意義。在國外,習近平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正逐步成為全世界的價值訴求;在國內,傳統單位共同體的瓦解和共同體價值自覺的缺失正引發出各種社會問題,形成了社會原子化風險。通過培育公共精神,提高居民參與度等措施來構建新型社區共同體,進而形成新的社會聯結以凝聚人心和提高生活品質,正成為新時代的價值訴求。
當前,中國社會轉型帶來了社會繁榮,同時也引發了一些深層的社會矛盾。單位體制改革轉變了經濟紐帶型“單位共同體”對國家與個人之間的聯結,消解了“單位共同體”作為中間組織的社會結構,個人從組織嚴密的“單位共同體”中游離出來變成自由“社會人”。而作為凝聚力量的價值共識的淡化則引發了各種社會問題,形成社會原子化風險,使人們在物質條件獲得極大改善的同時,出現生活品質和幸福感不升反降的狀態。因此,構建新型共同體,重塑新的價值共識,成為以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為治理目標的新時代價值訴求。現代城市社區作為人們生活的場域,是城市治理的重點,同時也具備形成新型共同體的空間特點,因此重塑“公共精神”,通過社區自治和提高參與度等途徑,構建新型社區共同體以形成新的社會聯結結構,為游離個體提供一個健康的社會生活環境,是當前社會治理的契機,也是新時代社區治理的價值訴求。
在我國單位體制改革之前,通過國家意志建構的單位作為一個組織嚴密的共同體,將人們聯結在一起,以國家意志為核心的集體意識成為“單位共同體”的價值自覺,這種以國家核心價值觀為主導的“單位共同體”價值自覺影響著共同體中每個成員的價值觀。單位以其嚴密的組織制度,保障了國家核心價值觀的踐行。其運行機理是,作為單位人,要在單位共同體中生存、發展,就必然要接受單位的制度和規則,認同并內化與單位相適應的道德品質和價值觀念,否則便無法融入共同體生活。新中國成立初期,在社會生產力極端落后的情況下通過制度強行形成的價值自覺,避免了個體價值觀經歷價值自發的混亂階段,使整個社會的核心價值觀能夠做到比較明確和一致,形成了國家-單位-個人的牢固社會聯結結構和共同體成員特殊的社會關系模式,從而維護了社會的穩定。但是,這種穩定是以犧牲社會活力為代價的單調統一,個體的個性被約束,社會也失去了多樣性。社會發展的歷史需求必然要突破這種傳統共同體的約束,單位體制改革勢在必行。
隨著改革的深入,單位作為社會聯結的中間組織功能不斷弱化,能夠取代單位的社會中間組織又沒有及時形成,從而出現國家與個人之間紐帶缺失的狀況。個人的社會訴求找不到正常的渠道向上反映,個人的價值觀也失去了共同體價值自覺的約束與引導。這使許多個體的價值追求始終處于自發狀態,在沒有認清事物的本質和規律的情況下,形成由自發心理或本能決定的具有直接性和單純功利性的價值傾向。在這樣的價值自發狀態下人們變得自私自利和急功近利,與追求人類共同體幸福的價值自覺不同,人們對長遠的未來沒有預見和規劃,同樣也就對未來的共同愿景缺乏信仰,沒有對他人和社會的責任心,游離于組織之外,那些無法以常態的社會行動達成的利益訴求,便以坑蒙拐騙等越軌和失范的行為方式表現出來。而市場經濟的推進不僅瓦解了傳統的共同體,同時也帶來了西方的多元價值觀,讓當前脫離傳統單位體制的人們陷入社會成員原子化和價值觀多元化的不穩定局面,引發了社會規范約束力降低等一系列社會原子化風險。
新時代到來的重要標志就是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這意味著我國社會追求物質幸福的時代已經結束,追求高品質生活的時代已經到來。在個體利益最大化的追求中,當物質利益的天平向精神滿足傾斜時,社會原子化風險便成為當前共同體理論再次被引起重視的現實出發點。當前,在互聯網和資本的雙重推動下,個體的“脫域”化進一步加劇了社會沙化、人際疏離以及對公共事務的漠視,使人們越來越深地體會到心靈的孤獨無依,并糾結于追求個體自由和尋求共同體庇護的矛盾之中。一方面,個體害怕回歸到抹殺一切個性的集體主義至上的傳統“單位共同體”中;另一方面,個體又難以獨立面對日益復雜的社會,離開共同體的庇護,個體也就失去了自由的保障。因而,影響人們生活品質的最大問題在于:一系列由共同體缺失所引發的社會原子化風險,形成社會沙化的人際疏離現象,降低了個體的歸宿感和安全感,拉低了人們的生活品質,促使構建新型共同體成為新時代的價值訴求。
社區是人們生活的區域,是我國社會治理的基層單位,也是新型共同體的落腳點。構建新型社區共同體對提高生活品質有著決定性的影響,一個既能讓個體獲得自由發展又能整合多元價值,并提供精神歸宿的新型社區共同體不僅具有突出的時代價值,而且還具有強大的理論價值,因為構建新型社區共同體既能為社區治理提供一個新視角,又能為馬克思主義理論所提倡的構建真正的共同體——“自由人的聯合體”提供實踐平臺。通過構建社區共同體,重塑價值共識,可以緩解當前國家、市場和個體的矛盾關系,維護社會穩定,推動社會的可持續發展,為提高社區治理水平提供新角度。同時,構建社區共同體,能夠再組織原子化的個體成員,使個體訴求的合理表達獲得有效渠道,個體自由發展得到有力庇護。當社區關系到每個人的身心健康和人生幸福時,就能激發居民對構建社區共同體的向往,從而提高居民參與社區治理的積極性。近年來,各種群體性事件的發生反映出人們在用行動表明對新型共同體的急迫需求,這正是通過構建社區共同體提升社區治理水平的現實出發點。新型社區共同體是基于馬克思的共同體理論,結合我國的具體實踐產生的價值訴求。在中國語境下,通過黨建引領來重新凝聚價值共識,整合多元的價值觀,可以為個體提供精神歸屬和正確的價值追求引導,能夠以多方協作的形式吸引個體主動參與社區共同體的構建活動中來,從而為探索以“共建共治共享”的形式,構建真正的共同體——“自由人的聯合體”提供實踐平臺。
新型社區共同體的構建是以整合多元價值為取向和最終歸宿的協作型共同體,共同體可以“在個體的重要性和共同體的重要性之間建立相同的平衡”[6](P190)。這既能體現出對個體自由的尊重,也能反映共同體強大的凝聚力和集體行動力,評價新型共同體構建成敗的標準也在于是否達成整合并滿足多元價值訴求,為共同體成員提供精神歸宿的目標。因此,在新時代構建新型社區共同體契合了時代的需求具有切實的可行性。
1.新型社區共同體從契約型“機械團結”轉向協作型“有機團結”,超越于傳統“單位共同體”,形成了符合時代特點的強大生命力。滕尼斯提倡的有情感聯結的共同體,指出共同體應該是一種基于個體價值多元化基礎上的“有機團結”,而非僅僅是基于工具理性和契約基礎上的“機械團結”。傳統“單位共同體”是典型的“機械團結”式共同體,由同質性很高的成員組成,過度強調集體主義,抹去了個性的差異,抑制了個體能動性的發揮。其特點為:一是單位通過一套完備的組織制度為單位成員提供經濟保障和榮譽等精神獎勵,將每個單位成員都牢固地納入共同體中,并將單位的共同意志融入每個成員的價值觀中,形成集體價值意識對個體價值意識的覆蓋;二是單位通過給予每個成員穩定的經濟來源強化了個體與單位共同體的利益相關性,形成基于經濟利益的契約關系;三是對單位有著嚴重生存依賴的“單位共同體”成員的人際關系和社會地位依靠組織關系建立,個體幾乎沒有自由發展的空間。由此形成的處于計劃經濟體制下的“單位共同體”在利益分配方面的大鍋飯局面,以及集體意識對個體意識的強行覆蓋,不僅約束了個體創新發展的積極性,而且抑制了社會活力的激發和社會多樣性的產生,這正是傳統“單位共同體”注定要被時代所淘汰的根本原因。
“單位共同體”消失后,社區成為國家權力下沉的載體,是游離于“單位共同體”之外的人們重新匯集的區域。帕克將社區描述為“占據在一塊被或多或少明確地限定了的地域上的人群匯集。但是,一個社區還不止這些。一個社區不僅僅是人的匯集,也是組織制度的匯集。社區與其他社會群集的最終的、決定性的區別是組織制度,而不是人。”[1]這意味著社區與單位一樣具有嚴密的組織制度,但社區共同體超越于傳統“單位共同體”的地方在于:一是社區共同體是超越于經濟契約型共同體的協作型共同體。社區不是一個經濟體,不是通過經濟契約形成的共同體,沒有經濟體強制的管理結構,個體享有自由發展的空間,避免了個體因經濟依賴關系而被迫接受集體意識制約的被動局面,多元主體可以通過協作來共同處理社區事務。二是社區共同體是包含個體自由的共同體。社區人員流動性大,而且任何社會成員都有可能納入社區中,優質社區共同體可以形成較大的社會影響,產生資源匯聚效應,使更多的社會成員可以通過自由選擇加入其中。因此,社區一方面與單位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可以使社區共同體成為后單位時代承接“單位共同體”社會功能的良好載體;另一方面,與單位不同,社區共同體是建立在居民多元價值基礎上的新型共同體,可以形成多元主體“共建共治共享”的新型共同體,在多方協作和利益互動中形成創新發展的動力,因而具有強大的生命力。
2.新型社區共同體是基于馬克思的共同體理論,以整合多元價值為取向和歸宿,并以促進價值共識的形成和公共價值訴求的滿足為目標的共同體。在黨建引領下,通過促進居民現代化的實現,可以使居民的價值追求和治理能力不斷提升,進而推動居民從被動參與社區共同體活動走向主動參與社區共同體活動,形成構建社區共同體的充沛活力。
馬克思恩格斯認為,“只有在共同體中,個人才能獲得全面發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說,只有在共同體中才可能有個人自由”。共同體是“自由人的聯合體”,“私人化的個體性意味著本質上的不自由”[2](P55)。離開共同體的個體會處處受約束,處于資源獲取困難、社會關系不確定和沒有安全感的被動境地。馬克思提倡的是一種保持個體自由的協作型共同體,這種共同體的特點是成員對共同體事務是主動而非被動的參與。在資本邏輯的沖擊下,由于生產單位共同體解體導致的社會原子化趨勢,使個體的獨立性增強,出現價值取向多元化的狀況。社會成員的多元價值取向意味著社會凝聚力的弱化和公共精神的缺失,導致社會成員中出現只關注個人私利而忽視社會公共利益的自私自利行為,從而阻礙新型共同體的形成。因此,新型社區共同體是以整合多元價值為取向和最終歸宿的共同體,而評價新型共同體構建成敗的標準也在于是否達成整合并滿足多元價值訴求。在社區共同體中,黨建為社區治理提供了價值觀引領、組織保障和制度保障。中國共產黨作為執政黨,其組織覆蓋優勢和政權優勢一方面可以為各方協作提供平臺和組織保障,另一方面也可以為多方協作提供制度保障。在黨建的引領下,通過培育現代化的居民,使社區多元主體可以進行有效協商,在達成共識的基礎上對社區公共事務進行處理,這樣的機制可以使居民等多元主體發揮自身優勢和才能,主動參與到社區共同體的活動中來,形成社區共同體構建的活力機制。
1.在當前國家大力推行基層社會治理的時代背景下,近年來社區治理獲得了豐碩的成果,為新型“社區共同體”的構建打下了較好的外在環境基礎。改革開放帶來的經濟飛速發展,為整個社會發展奠定了強大的物質基礎,社區治理的資金來源有了保障,社區物質環境得到了較大的改善,為重塑公共生活提供了空間基礎。同時,社區治理水平取得較大的提升,不僅治理結構由行政一元主體變為多元主體,提高了治理效率和民主性,而且治理方式也變得更加科學與智能化。高科技手段在社區治理中的運用,使各種社區虛擬公共空間平臺如雨后春筍般出現,這些虛擬公共空間與現實公共空間相結合,為整合多元價值、重塑公共精神提供了有效的再組織平臺。
2.社會分工發展推進的對社區治理多方合作的新需求,為構建新型社區共同體奠定了價值共識基礎和動力機制。雖然社會分工的發展,破壞了傳統的維系團體的共同意識,打破了社會聯結,擴大了人們在意識、信仰上的差異,但是社會沒有瓦解,這是因為“勞動分工逐步替代了共同意識曾經扮演過的角色”[3](P134)。“有了分工,個人才會擺脫孤立的狀態,而形成相互間的聯系;有了分工,人們才會同舟共濟,而不一意孤行。總之,只有分工才能使人們牢固地結合起來形成一種聯系。”[3](P24)也就是說,分工合作形成了一種新型的社會聯結方式,是構建新型共同體的社會基礎。在作為居民日常生活領域的社區內,政府、社會組織和居民在謀求自身利益的基礎上形成了分工協作的互動關系。新時代背景下的國家治理現代化的推進,要求政府轉變職能,激活基層社會活力。政府職能從管理型向服務型轉變和激發基層社會活力的要求,都促使政府需要在社區找尋合作對象以幫助其貫徹治理方針政策、維護社區秩序,并以較低的成本和較高的效率提供公共服務來提升社區治理效能。社會組織則基于自身的利益訴求和發展需要,愿意在基層社會與政府合作,積極參與到社區治理活動中來。而作為社區自治主體和服務對象的居民從自己切身利益出發,更希望在社區治理中通過利益訴求的有效表達,獲得利益的滿足和社會歸屬感。也就是說,社區共同體為多元主體的互動和價值共識形成提供了良好平臺。當前,在社區共同體平臺上通過推動三方的利益互動已初步形成:希望社區擁有良好的秩序、美好的環境和獲得更好的發展等價值共識。換句話說,隨著新時代的到來,人們日益增長的對美好生活向往已成為社區共同體的公共價值訴求,這為構建“共建共治共享”的新型社區共同體奠定了價值共識基礎。而社區共同體的構建,則為美好生活的實現和滿足提供現實平臺。
外在環境的改善和內在價值共識的形成為新型社區共同體的構建提供了可行性依據,同時進一步促進公共價值共識的形成和對公共價值訴求的滿足則是構建社區共同體的價值所在。因此,通過社區自治打造一個新型的社區共同體,將原子化的社會人組織起來形成新的社會聯結,進而消解社會原子化帶來的社會解構風險,具有現實可行性和較大的價值內涵。
在資本邏輯和互聯網的影響下,當前要構建新型社區共同體將面臨較多阻礙,因為資本邏輯和互聯網對城市生活方式形成的巨大沖擊,解構了傳統共同體存在的社會基礎,人們在現實中崇尚個體自由并不斷追求個體利益最大化,形成重塑新型社區共同體的難點。
“單位共同體”消散后,資本流動加速了人口的流動,原來存在于“單位共同體”中相對固定的公共生活也隨之消失,公共生活的缺失造成公共精神生活匱乏并形成價值認同障礙等一系列問題。快速流動的人口因為缺乏共同體的聯結而無法獲得價值認同,形成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使得人們參與公共生活的積極性降低,人際交往呈現碎片化、虛擬化的趨勢。加上公共生活空間的缺失,使得社區居民對自己是社區自治主體的意識淡薄,價值追求處于自發狀態,利他的公共契約精神被破壞,共同價值追求更加難以確立。典型表現為:當前大部分社區成員只將社區當作臨時住宿的地方,并沒有意識到社區是一個共同體。而共同體的價值自覺是建立在每個共同體成員價值自覺的基礎上的,如果大部分個體的價值追求都處于低水平的價值自發狀態,大家無法形成“默認一致”的利他即利己的共同意志,那么共同體就無法確立。即使社區具備形成共同體的物質空間也將很難變成真正意義上的共同體,從而無法構建新型社區共同體來填補“單位共同體”消解后的社會中間組織聯結空白,無法重新建立國家-中間組織-個人的社會宏觀聯結。
資本帶動的人口無序流動,使城市由熟人社會變成陌生人社會,淡化了熟人社會中的利益相關性,破壞了“互利”的潛在契約精神。一方面,利益相關性降低,造成社區成員因缺乏對共同利益的追求而難以達成共同意識和價值認同;另一方面,對“互利”的潛在契約精神的破壞,阻礙了社區成員形成“利他即為利己”的價值共識,形成個體利益至上的價值自發狀態,從而影響社區共同體的形成。因為“利他”是促進社會進步的重要因素,也是共同體價值自覺的核心因素。當熟人社會被陌生人社會所取代時,“浮萍式”[4]漂流在城市的流動人口將很難融入當地社會,更無法將身邊的人當作熟人,當作可以互幫互助的人。因而,人口的無序流動不僅破壞了相對穩定的社會關系,而且破壞了公共生活中的潛在契約,形成了不利于“利他”行為產生的社會環境。因為“潛在契約告訴人們如果你遇到困難別人也會幫你,可如果潛在契約被破壞,讓大家認識到,你幫助別人,別人未必幫助你,而且可能訛上你,人們就會放棄利他的行善行為”[5](P405-406)。這種陌生人社會的潛在契約丟失加劇了社會的不安全感,人們無法互相信任,更無法形成價值認同,進而阻礙了共同體價值共識的形成。
文化生活影響著人們的人生觀、審美觀和價值觀,引導著人們的價值追求,是整個社會文明的基石,是社會主流意識形態形成的根源,更是價值自覺形成的基礎。當前資本邏輯支配的高效生產,嚴重擠壓了人們享受文化生活的時間和空間,高速的生產節奏和流動的生活空間,使人們沒有時間也沒有合適的空間去享受高品質的文化生活,只能“宅在家中”在網絡空間享受視頻、圖像、音樂、小說等電子娛樂產品提供的快餐式文化生活。這樣的文化生活方式,不僅形成“脫域化”的虛擬社會交往方式,淡化社區居民的社會聯系,而且制約了個體自身修養的提升,削弱了個體的社會責任感和道德意識,破壞了追求高尚的價值自覺形成的文化環境。
快餐文化生活的最大特點是只求速度不求內涵。工作的壓力和快節奏的生活,使人們無法靜下心來對自己的人生進行深層次的思考,更無暇顧及推進社會發展的共同體價值自覺所提倡的長遠的價值追求,文化生活變成枯燥乏味又緊張快速的工作之外的調味劑。人們只求獲得短暫的身心愉悅和精神放松,并不追求高品質但耗時費力的文化享受和內在修養的提升。而被高效率地生產出來的模式化的快餐文化產品進一步迎合了大眾的淺層精神需求,更助長了人們由著本性喜好出發的價值追求,使人們享受處于價值自發階段的逍遙而忘卻推進社會進步的責任,阻礙了價值自覺的形成。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網絡文化抹去了社會責任這一最基本的道德底線,虛擬世界割裂了個人與社會的聯系,消弭了道德的存在,加速了非理性的滋長。然而,文明是人類理性創造的果實,網絡中的非理性是對文明的消解。這種非理性蔓延到現實社會,表現為人們自私自利的行為和人際關系的冷漠,一部分人對別人的困難視而不見,另一部分人因為做好事付出的成本太大而不敢幫助別人,整個社會出現道德滑坡,助人為樂的傳統道德風尚被淡化,自然更無法形成以利他為核心因素的共同體價值自覺。
新型共同體的動力來源于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而不是傳統共同體所追求的經濟利益最大化。打造高品質的生活,實現人的全面發展是新型社區共同體的價值追求,建構這樣的共同體及其價值自覺可以采取以下措施。
“馬克思指出,社會關系的維系紐帶在于利益二重屬性的調和,即如何正確處理共同利益(公共利益)和私人利益的關系。”[6](P76)要重塑社區共同體,首先就要建立社區與居民的利益關聯,挖掘社區共同利益,凝聚共同價值取向。通過對與社區居民切身利益相關的共同利益的滿足,來提高居民對社區的認可和歸宿感,進而重塑公共精神,為社區共同體的建立培育現實基礎。
“人作為社會的動物,對共同體有著強烈的渴求,而其中又以自由地創造為生命的第一需要,建立與他者的關聯為第二需求。”[7](P5)后單位時代,個體自由獲得較大發展,但個體失去“單位共同體”的庇護,面臨獨自承擔經濟和社會風險的困境,亟須構建新型共同體來提供個體自由發展的保障和支持,進而獲得安全感和歸宿感,為其爭取公平地享受社會福利與公共服務,提供一個表達合理訴求的渠道。這種內在對共同體的渴望,是形成社區共同體的內在動力機制。在現實社區共同體構建中,我們需要通過挖掘社區共同利益的策略,由政府引導和社會組織配合來將這種動機外化為具體的社區自治行動,通過對共同利益的追求,重塑社區成員與社區的緊密聯系。
新時代的中國特色社區治理是“以人為本”的治理,是以培育社區共同體價值共識來保障個體自由全面發展的治理,是以實現居民現代化為首要目標的治理。居民現代化的實現,意味著居民有權力也有能力主動參與到社區自治活動中來,而居民的主動參與是構建社區共同體的前提和基礎,當前培育和提高居民主動參與度的主要策略有兩個。
1.通過賦權確立居民主體地位。社區治理經歷了物質文明治理、制度文明治理階段,最終必將走向以居民現代化為目標的“以人為本”治理階段,因為只有實現“人的現代化才最終標志著社會現代性的完成。”[8](P4)居民現代化意味著居民主體意識復蘇,成為自覺承擔社區責任,具備以公共精神為核心價值自覺的社區成員,也意味著居民將更主動積極地參與到社區自治中來。
培育居民主體意識,提高居民參與度,需要通過賦權來實現,首先要賦予居民對社區事務治理的話語權,其次要賦予居民對社區資源的支配權。居民需要一個表達個體合理訴求的渠道,爭取并維護自己的利益。因此,賦予居民話語權和對社區資源的支配權,一則可以為居民的合理訴求提供有效的表達渠道,促成居民對社區共同體的信任和依賴,增強居民與社區的聯系;二則可以通過參與治理社區公共事務,激發居民對社區治理的責任意識和權力意識,確立居民在社區自治中的主體地位,培育居民的公共精神。居民獲得話語權和資源支配權的渠道,需要政府的政策支持和社會組織的專業指導。例如上海市浦興街道的社區“協商民意測驗項目”[9],政府提供了社區自治金,并將資金的支配權交給了社區。而社會組織則提供了專業的操作方法指導,使得社區得以通過科學抽取社區居民參與協商的方法,將社區自治金如何使用、用在哪些項目中的話語權和支配權賦予社區居民。
如上所述,各個社區特點不同,社區治理中既有共性問題,又有個性問題,政府陽光普照式的社區治理,無法照顧到社區的個性問題,社區居民才是社區問題解決的最終受益人,因此居民協商提出的急需解決的社區問題,才是社區居民真正關心的問題,賦予居民話語權和支配權才能切中社區治理的要害,激發出社區居民對社區治理的主體意識,提高社區治理活動的參與度。
2.黨建引領下的多方協作,以“助人自助”方式推進居民自治能力現代化。基于后單位社區現實的獨特性,構建權力邊界更加清晰完善的賦權式動員更符合后單位社區新公共性重塑的需要。[10]體現個體自由全面發展的居民現代化不僅要通過賦權,當前更急切的是賦能。因為“信息不對稱”①狀態的存在,使得居民對社區事務不能全面了解,更因為社區事務的復雜性使居民覺得無力參與,從而造成居民對社區事務參與積極性不高的情況。只有當居民掌握了民主自治的技能和方法,才能夠有效行使自治權力,才能夠協調多元利益需求,從而形成社區價值共識,推進社區共同體的共同意識形成,并實現社區治理現代化。
通過賦權可以培育居民的主體意識,給予居民參與社區自治的理念,而賦能則能提高居民自治的技能,建立居民自治的信心,將理念轉化為行動。因此,賦權與賦能相結合才能有效推進社區自治和社區共同體的形成。賦能需要以黨建為引領,通過居委會、業委會、物業和社區社會組織等多方協作,采用“助人自助”的賦能方式才能提升居民自治的能力。首先,需要社區黨支部發揮組織覆蓋優勢吸引社區骨干力量參與社區治理,引導社區社會組織通過向社區居民傳授社區社會工作方法,讓居民能夠有效選擇治理技術工具,推動社區治理技術的現代化。其次,需要社區黨支部牽頭為居委會、業委會、物業和社區社會組織打造協作平臺,從而提升社區自組織的能力,實現社區組織公益化。由熟知社區情況的本社區社會工作者和社工機構來引導居民成立社區公益互助組織,搭建協同互動平臺來實現居民的“互助”。通過提升社區自組織的公益性,來培育居民的公共精神,避免出現因社區自組織的公益性不足,“特殊利益集團”借助組織載體擴大化進而侵占居民公共利益,加劇社區矛盾的情況出現。最后,需要發揮黨建的政權優勢為社區自治提供制度保障,通過建立相關制度,加強對本社區社工的培訓,提高社區自治水平。本地社工對社區情況更加了解,加強對居住在本社區社工的培訓,不僅可以不斷提高社工為社區服務的能力、保證社區社工服務的可持續性和長久性,而且可以讓社工在掌握社區基本情況的基礎上有針對性地開展具有社區特色的活動,提高社區居民的參與度。
互聯網的“脫域化”作用,弱化了居民的社區地域性關聯,居民社會關系從彼此互動的地域性關聯中脫離出來,形成當前社區人口流動性強、社區交往虛擬化等特點,導致社區公共生活缺失,引發了社區居民主體意識淡薄、社區公共活動參與度低、價值認同障礙等一系列阻礙社區共同體構建的問題。因此,在新時代背景下將互聯網技術嵌入社區治理中,發揮社區的地域性優勢和互聯網的便利性優勢,構建新公共生活,是重塑社區共同體及其價值自覺的有效途徑。
1.利用社區地域優勢,發掘社區特色公共文化,通過微信等網絡平臺打造新公共生活,為社區共同體及其價值自覺的重塑培育良好的人文環境。在社區建設發軔之初,各城市在劃分社區時,基本是以社區成員的地緣關系、業緣關系、歷史聯系、心理認同感等相關因素為依據的,社區居民有較強的彼此互動型地域關聯,具有形成特色公共生活的現實依據。例如上海浦東濰坊街道的“家園日”,通過挖掘地方文化特色,打造了居民自己的節日,它在實踐中“將文化治理的理念貫徹進來,充分調動社會各方面積極性、激發社會文化活力和創造力”[11](P90),形成了自己特有的公共文化,構建出社區新公共生活,助推了社區共同體及其價值自覺的形成。
2.利用網絡平臺,凝聚社區地域資源,打造網絡時代新公共生活,實現居民社會關系的再地域化。例如上海浦東新區北蔡鎮運用互聯網思維和智慧化手段打造的“北蔡易生活”[12]便民服務平臺,就是一個由政府主導、創業團隊建設、職能部門配合、社會資源參與、群眾受益的開放式平臺。它利用互聯網的便捷優勢將社區資源凝聚起來,引入社會組織服務,強化了社區公益性功能,構建了新型“智慧社區”,再造了社區線上線下聯動的公共生活空間。線上,以微信公眾號為依托,開發家政服務、健康咨詢、社區資源發布等20余個功能模塊,粉絲超6萬余人,用戶活躍度在70%以上;線下,在全鎮居民區布置20座便民服務站,向居民提供政務、物業、繳費、配餐等12項服務。線上服務落地線下社區,“易生活”讓社區居民動動手指就參與到了社區活動當中,實現社區居民交往的再地域化,增強了社區居民對社區的依賴性和凝聚力,為重塑社區共同體及其價值自覺打下了現實基礎。
注釋:
①信息不對稱:指在市場經濟活動中,各類人員對有關信息的了解是有差異的;掌握信息比較充分的人員,往往處于比較有利的地位,而信息貧乏的人員,則處于比較不利的地位。本文指居民相對其他治理主體而言的對社區信息掌握的有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