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尾第十二棵梧桐

云深

第三次模考成績出來了，程之元進了班級前10名。晚上9點20分，學校晚自習的下課鈴響起，程之元涌入了人潮。

橙黃色的路燈打在每一個人身上，換來細碎的影。她低著頭走著，心里的喜悅不禁讓她加速了步伐，其實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她看見右側有一片梧桐落葉，踩上去應該會很好玩。下一秒，一輛自行車軋過去了。

“看來又恢復平常了。”

程之元認為自己從來都不是幸運的人，這次即使成績進了前十，但也是僥幸而已吧，僥幸之后，一切恢復了平常，就連踩一片梧桐落葉的愿望，都會破滅。

沿著那條街走，第十二棵梧桐正好是拐彎進入巷子的地方，程之元不喜歡抬頭走路，就瞄著馬路邊的梧桐樹數著，數著數著就到家了。那棵梧桐很特別，有一半是枯枝，一半是綠葉，而且還有點兒傾斜的意思，總感覺有一天會砸到人。程之遠數到第十二棵時向右拐進了巷子里，與人群分流，走在那條自己的路上。

今晚的她很開心，開始翻起她之前留下來的老師和同學送給她的寄語，有的是從作業本的評語上剪下來的，有的是一張很簡單的便利貼，還有的只是一張一元硬幣的小紙片，上面印著一個圓形印章，但已經花掉了，看不清印著什么，但程之元總喜歡留著這些東西，畢竟這是為數不多的肯定。

正開心的時候，爸爸沒敲門就進了她的房間：“大晚上的不學習翻什么呢？考前十就驕傲了嗎？你還差得遠呢，趕緊背書。”她早就習慣了，很乖地說了一聲好，馬上打開新買的練習冊，卻怎么都看不進去，爸爸的話好像一直在耳邊，仿佛自己從來都沒有長成他們所期望的樣子。

“這回的導數可是送分題，根本沒有難度，除非你不想拿分，程之元答一下思路吧。”

……

“程之元？”

她像個兔子似的，猛的一下抬起了頭，悄悄用手肘推了同桌，卻沒有抓到那根救命稻草。

數學老師只是一笑：“午休的時候來找我吧。”

程之元在辦公室門口徘徊著，一會兒揪了揪校服，一會兒整理頭發，就是沒有敲開辦公室的門。從小到大都是乖孩子的她仿佛接受不了被叫到辦公室的事實，與其說迎接她的是教導，不如說是對她自尊心的消磨。

可該來的總會來。

推門進入，仿佛氣氛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凝重，老師叫她坐下，沒有訓斥，沒有批評，也沒有一系列的拷問，和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樣。數學老師沒有問她課上的事情，也沒有問她考試準備得怎么樣了，什么也沒有發生，他只是在整理著手頭的教案，只是讓程之元在旁邊坐一會兒。

“來，把這個拿走。好好加油。”程之元握著那瓶牛奶回到教室，感覺走了好久好久。

其實我們也懂得很多道理，只不過需要別人堅定地再告訴我們一遍：“是的，就是這樣的。”

程之元默默坐在座位上放空了一會兒，又翻開了那本沒有做完的習題冊。題目做到一半，總要把它做完，就像我們都在路上，總要把路走完。在這條路上，我們要不停地做選擇題，也要學會坦然接受著不能更改的已知條件，去努力到達那個未知的解。

我們就像街尾的第十二棵梧桐，擁有著不完美，也擁有著特別。你是獨一無二的，你是值得贊美的。像微光，也是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