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窗外大雪紛飛,風像要把這世界扯碎那樣刮,窗戶前面的鐵欄桿吱吱呀呀作響。
我躺在東北從天和地噴出來的涼氣席卷的深夜,忽然想起一個人。
沒什么征兆,平時我也不太會想起他這個人。
我們分開挺久了。
有時候覺得,人和人的相處,還真的挺奇怪。你和這個人在一起任性、野蠻、冷漠、理智;和那個人在一起軟弱、哭泣、壓抑、講不出理。
人本來是什么性格,好像并不起決定作用。
他住在永隆街道的盡頭,城市的河穿過我的家門。夏天雨水并不豐沛,到下游的時候,常常是野花、野草傾瀉著占領了河道。
他夏天守在河邊畫黃昏,冬天在路口畫大雪和臉被捂得嚴嚴實實的人們。
剛一入冬的時候,我總喜歡捧著一罐啤酒、一桶炸雞去找他。
他揭開啤酒罐,咕嘟一口,我覺得胃都要凍僵了。
他總說那些我聽不懂的話。
比如,我問:“為什么愛畫她們?”他說:“就很……”然后一段長長的空白。
我在心里默默造了一百多個句子。
他每次去買襯衫和T恤,同一款式都要買兩件,一黑一白。
冬天灰毛衣里面套襯衫,一模一樣的灰毛衣也有兩件。
他說這樣比較簡單,而且他討厭變化。
我們一起走過了一個夏天、一個冬天。
后來有一天,我在他的房間里無意發現拍立得拍出來的他和一個女孩的照片。
拍立得是我的。
他情人節送她出國的時候,還跟我請假,我同意了。
那天,我把我們的畫筆洗好放在架子上瀝干,然后用洗手液狠狠洗了手,擦干,就離開畫室。
他送我出來,我把手舉到肩膀上和他擺擺手,沒有回頭。
我沒有像之前那樣拉黑、刪微信,他開始的兩天也沒有說一句話。
我們的愛情,沉默地進入,又沉默地退出。
沒有別人的歇斯底里,沒有抱怨。就在那一天一轉身,就結束了。
后來又過了很久,他像是回過神來,好像那漫長的一段歲月是打了個盹兒。他一如既往,要帶我玩兒、帶我吃好吃的,說早安、午安、晚安,不管我回不回復,像什么都沒發生。
愛從我的獨角戲,變成了他的獨角戲。
他遠成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一個和這個冬天的夜晚一樣,后來也會被我遺忘的一場寒冷的呼嘯。
不管年少還是長大,不管男孩還是女孩,他們在冬天的愛情都一樣,是一部部三俗小說。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