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鄭若麟
70多年來,中國取得的成就舉世矚目。特別是近年來,面對國際環境不穩定、不確定因素上升的形勢,中國在保障自身穩定發展的前提下,為解決國際和地區熱點問題提出中國主張、付諸實際行動,彰顯出歷經70年來發展的中國政治體制的優勢。
我的人生道路與絕大多數同胞相比略有一些獨特之處:從1989年伊始,我就前往西方的一個思想大國——法蘭西共和國去求學、生活和工作。我擔任上海《文匯報》常駐巴黎記者長達二十多年。
當時我充滿著對巴黎、對法蘭西、對歐洲、對整個西方文明的崇敬和仰慕之情,一心想要參透西方發達之謎,來為自己的苦難深重的祖國提供復興、成長和發展的“秘方”。
我離開中國時,共和國誕生恰好四十年。今天,在中國國內各類講座、講課、甚至包括在電視節目中,我經常回顧當時的情景:1989年時我的月工資是56元人民幣;以當時人民幣與法郎的匯率1.2比1的比價,我一個月的工資當時恰好可以購買我在法國唯一找到的一件中國生產的商品——巴黎“春天”百貨公司的一個上海玩具鋼琴,標價47法郎。而當時法國最低平均工資為——4400法郎!也就是說,任何一個有工作的法國人的最低收入,也達到相當于人民幣5280元的水平,差不多是我工資的94倍!
這一事實對我心理上的沖擊是可想而知的。作為一位有志青年,我當時的唯一想法,就是要學習法國,讓中國也成為一個如此強大的國家;讓中國人也成為如此富裕的民眾……
那么,類似法國這樣的國家,是如何發達起來的呢?這對當時的我、對當時我的很多同胞們,都是一個難解之謎。我們想當然地以為,謎底一定存在于法國與我們不同之處,那當然就是法蘭西共和國的政治體制,法國是一個“民主”國家。
于是,我便開始全力以赴地研究法國的民主選舉體制。我從1988年在國內開始追蹤法國總統大選,到1995年在法國實地考察右翼內部的兩巨頭希拉克和巴拉迪爾之爭……隨后又在2002年現場采訪了傳統右翼希拉克與極右翼勒龐之間的總統之爭。我并沒有停止于此,2007年我再度日復一日地調查、研究甚至直接與候選人接觸,深入采訪報道右翼薩科齊是如何戰勝左翼羅亞爾的;最后一次實地采訪法國總統大選是2012年,我目睹了左翼的社會黨候選人奧朗德是如何將在任總統、右翼的薩科齊拉下馬的……
通過這四次實地考察法國總統大選,我發現了兩大特點:
一是選民對他們的候選人基本上處于“不了解狀態”,他們所獲悉的有關總統候選人的一切,都是通過媒體;而我身為媒體人,特別是在2007年和2012年兩次大選,我甚至進入了法國媒體去采訪、報道總統候選人,我終于發現,選民選的是“媒體介紹的候選人”,而非真實的候選人。也就是說,媒體在大選中處于舉足輕重的地位,甚至是左右勝局的關鍵因素。但問題是,媒體并非真正獨立的,而是屬于各大財團(資本)的。

本文作者與法國綠黨總統候選人辯論奧運
我的第二大發現,是選民以為選的是不同的政治派別的總統候選人,應該有著不同的政治、經濟、外交等戰略。然而,實際上這些政治家都是“選舉政治家”,他們唯一的不同是選舉策略的不同……而一旦當選,他們的執政方略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僅僅在一些“裝門面”的政策上做幾個專門給選民看的姿態而已。
我在法國二十多年,經歷了密特朗、希拉克、薩科齊、奧朗德四任總統。他們分屬左右翼主流政黨、分屬于二戰過來的老一代和五六十年代出生的新一代政治家。但他們治理國家的能力、方式和效果卻大致相同。二十年來經濟基本沒有太大的增長;而人民的生活水平上升極其緩慢,如果不是下降的話……
我深入地尋求緣由,最終的結論是:法國所有政黨均非為治理國家而存在,而僅僅是為了選舉……其結果必然是一切為了選舉。為了選舉,所有有利于總體經濟增長而不利于某個社會團體切身利益的政策都是很難出臺的,即使出臺也不可能長久實施的。于是,選舉民主體制下的經濟政策只能是一個結果:每況愈下。迄今法國尚未走出這個怪圈。
確實,今天的法國選出了一個不左不右的馬克龍總統。但他的執政方式與密特朗、希拉克、薩科齊、奧朗德有本質上的不同嗎?我看不出來。
更令我震撼的是,法國名義上的行政、立法、司法三權分立,實際上早已名存實亡;真正存在的三大權力是財團(資本)、政權(包括行政、立法和司法)和媒體。
而其中財團(資本)一手贊助政治家的選舉,從而控制著政治家本身;一手擁有法國幾乎所有最主要的媒體(除了一小部分為國家擁有、另外一小部分可稱之為“獨立媒體”之外,兩者不超過5%),從而主導著法國的一切選舉結果,是法國國家統治的真正的幕后主人。
我在法國期間揭露、報道了大量這方面的事實和丑聞,使我對選舉體制本身產生了深刻的疑慮。
就在我真正認識到西方政治體制的實質,特別是察覺到隱身幕后的資本尤其是跨國的金融資本對西方體制的實質性控制的時候,我常駐巴黎記者的任期走到了終點。于是,我離開法國,回到祖國。
當時我看到的祖國,在取得巨大變化的同時,也處于諸多困難之中。腐敗現象非常嚴重,令人憂慮。房地產成為壓在眾多家庭頭上的重負;教育之代價高昂,使得中國的生育率都開始下降;看病難則成為常進醫院者之噩夢……特別是,“崇洋媚外”在相當大的人群中成為一種思潮,相信外國是“美好”甚至“完美無缺”的,期盼著出國或自己的子女出國。
從錢包的角度看,中國人似乎比以前富有很多了;但在精神上,某些人卻成為西方特別是美國的“精神奴隸”,或者說是“精神被殖民者”。當時我在共青團網絡公開課上做了一個節目,呼吁抵御來自西方的“精神殖民”,近一億的點擊量反映了這個話題引起的震撼。
就在我對上述狀況極其擔憂之際,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反腐斗爭在全國范圍迅猛展開;神州大地出現了迅速改觀的狀態。反腐成為共和國最重要的斗爭,我從中看到的是共產黨領導的中國與多黨制的法國之間的不同。
法國從表面上看,腐敗似乎并不嚴重,然而這絕對只是一個表象而已。我曾追蹤采訪了一件大丑聞:法國售臺武器案。在案件中,一共有五億多美元的“回扣”從臺灣被“返回”法國。
五億美元,對于法國這樣一個“小國”而言,絕對是一筆非常巨大的款項。但是,法國“獨立的”司法當局整整查了十來年,最終在國防部遭遇一堵打不破的厚墻:因國防機密,有關檔案不予公布。最終調查法官不得不宣布結案,所有嫌疑人都無罪。法官本人悲憤之下,脫下法袍而從政,希望從政治上來改變法國。可惜,她永遠沒有當選總統的可能。五億美元被一小撮法國腐敗的當權者收入囊中,而且安然無恙。
但在中國,反腐是實實在在地展開了,而且成果巨大。我相信,所有的貪腐者今天在中國,一定處于戰戰兢兢的處境,而法國的貪腐者則很有可能繼續在彈冠相慶。
我回國僅僅五年多。但在這五年多中,我看到的不僅僅是反腐斗爭取得了莫大的進展,而且在其他很多領域都在大踏步地進步;在我身邊的普通國民的生活水平,無論是從衣、食、住、行哪個方面出發,都在切切實實地趕上西方發達國家。這一點,在法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我有著切身的體驗。
今天,全球經濟都進入了困難時期。這是考驗一個國家本質和能力的關鍵時刻,一個危險但卻偉大的時代。走出這個危險而偉大時代的國家,將是明天的勝利者。
無論是從國內人均生產總值或從人均收入等絕對數字上來看,目前法國依然遠遠超越中國,是發達國家中的一員;而中國則繼續是一個發展中國家。但是,兩國之間最大的差別,恰恰在于“明天”。
對于中國而言,“明天”絕對是一個美好的日子。但對于法國而言,“明天”卻充滿了未知數。因為中國從上到下,所有人都齊心協力地在為一個美好的明天而努力,而奮斗。因為我們非常清楚,今天我們的政治體制、經濟體制和其他各個領域,都處于進一步改革、開放的動態式進步之中,我們只要努力,就能夠使我們的體制越來越適應今天的世界和時代,我們就能夠取得越來越大的進步。但是在法國,人們已經迷失了前進的方向……“黃馬甲運動”就是一個新的預兆。
確實,盡管我們的國家已經取得巨大的進步,我們的未來明顯地處于順風順水的有利狀態,但我們也還是有著種種問題:負擔越來越沉重的子女教育、令人憂心忡忡的醫療體制、價格離譜到瘋狂的房地產……
然而在這五年多的觀察中,我看到的是,隨著國家的發展,這些問題都已經逐步提到國家議事日程上來。因為我們有一個公開宣布以“為人民服務”為唯一宗旨的政黨,有一個完全獨立的金融、貨幣體制,有一個總體上非常健康的經濟體制(中國的工業產值已經是美、德、日的總和),有億萬天性勤勞、刻苦、任勞任怨的人民……中國會繼續進步,而且誰也無法阻止,這是我絕對堅信無疑的。對此,我非常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