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麗娟
(南京大學 外國語學院, 江蘇 南京 210093)
吳麗娟(以下簡稱吳):普林斯教授,很榮幸能夠在賓夕法尼亞大學學習期間見到您,同時也很感謝您接受此次采訪。我是通過《敘事學詞典》(ADictionaryofNarratology,1985)這本書了解到您的,如今它已經得到了廣大敘事學研究者和愛好者的認可。您在賓大教授的課程大多與法語語言文學相關,像現當代法語戲劇、法國短篇小說等。可否談一下是什么促使您撰寫這本詞典以及是什么樣的機緣使您開始從事敘事研究的?
普林斯教授(以下簡稱普):很多人文學科目前面臨著這樣的問題:不同的學者常常會對同一個術語有不同的解讀,當然也存在對不同的術語持有相同的解讀這一現象。這常常會引發(fā)人們的困惑,人們感覺大家在對待不同的問題時,討論的卻是相同的事情,我認為敘事學也存在這種問題。于是,寫一本敘事研究領域術語的詞典變得尤為重要。雖然我并不認為這能徹底消除我們在研究中遇到的一些困惑,但是它或多或少能讓這一問題得到改善。當然,自1987年首次出版這本詞典以來,敘事學很快便異軍突起,新的術語和概念如雨后春筍般進入我們的研究,“未發(fā)生事件的敘述” “敘述聽眾” “多元敘事”等新概念已被收錄在該詞典2003年修訂版中。敘事學的這些發(fā)展是非常有趣的,常常讓我萌生出進一步拓展、挖掘這一領域的想法,能夠見證某一領域的成長也是令人激動并且備受鼓舞的事。
我學術生涯中另一個長期的研究興趣是法語語言文學。不論從技術層面還是從文體層面上來說,它都是非常豐富且包容萬象的一門學科。我很喜歡敘事研究、敘事理論、敘事詩學,也同樣沉迷于文學文本批評,或者說我的研究重心部分側重于某些特定的文本(通常是法語語言文學文本)。我喜歡把這兩個興趣結合在一起,讓它成為全新的東西,我們暫且稱它為敘事批評。其實,我的第一本書就是探討讓-保羅·薩特的哲學視野和其小說敘事技法。我教授法語語言文學時,通常使用敘事學進行一些方法論的教學,比如說文本的哪些方面體現了敘事的什么功能。
吳:進一步討論前,請允許我對敘事研究的發(fā)展歷史略做追溯。20世紀60年代,我們對于敘事學似乎鮮有涉獵。可如今國際敘事研究學會(International Society for the Study of Narrative)每年都會吸引很多來自世界各地的學者,當中的很大一部分是初入學界的有志青年,也有相當一部分是學界的領軍人物。中國學者申丹等人(2005:203)就曾表示:“當下正是我們見證敘事學和敘事理論在西方最繁榮發(fā)展的時候”。請問您是否同意這一觀點?
普:這是一個復雜的問題。盡管20世紀60年代出現了很多關于敘事的研究,例如,對一些敘事技法的研究、對某個特定小說家的研究,至少在西方,敘事學不是一門基礎性的學科。20世紀60~70年代,隨著法國結構主義、俄國形式主義、弗拉基米爾·普羅普(Vladimir Propp)出現,敘事學才逐漸形成一門獨立的學科。因此,我們不得不承認60~70年代見證了西方敘事學和敘事理論的興起。同時也出現了一個問題:此時的研究重點在于敘事本身、什么是敘事、敘事的組成要素、敘事的可能呈現的形式,而不是敘事如何反映這個世界、敘事在某一特定歷史時期發(fā)出了怎樣的聲音、如何影響了我們的情感以及認知等等。我認為, 在20世紀60~70年代,或者在更寬泛的經典敘事學時期,我們所做的敘事研究是相當有限的。20世紀80年代中葉至90年代,敘事學研究在美國有了突飛猛進的發(fā)展。由敘事文學研究學會(The Society for the Study of Narrative Literature)衍變而來的國際敘事研究學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只舉辦過關于敘事學的專題會議,之后才慢慢舉辦敘事理論的會議,再舉辦敘事研究的會議。敘事研究覆蓋面很廣,從形式到主題再到情境,其中不止是文本更是語境。從這一層面來看,我贊同申丹的觀點。但我要指出,雖然現在國際敘事研究會每年吸引了世界各地的眾多學者,但人文學科的一些其它領域的發(fā)展前景也很好,也非常有吸引力,文化研究就是其中的例子。
吳:您剛剛提到了經典敘事學以及敘事研究的發(fā)展歷程,我想起您的一篇文章《經典與后經典敘事學》(“Classical and/or Postclassical Narratology”)。您在文章開頭提及赫曼(David Herman)和弗羅德尼克(Monika Fludernik)的觀點,用它們來區(qū)分經典敘事學與后經典敘事學。一方面,您認為“后經典敘事學是經典敘事學的拓展、延伸和精煉”(Prince,2008:116)。另一方面,您也提出了一些后經典敘事學所面臨的問題,比如,“敘事結構和符號表征以及它們與這個世界之間的互動關系;后經典敘事學的功能而不僅僅是敘事的功能性問題;某一特定的敘事意味著什么,而不僅僅是整個后經典敘事或者敘事意味著什么;敘事是一項進程或者生產過程,而不是單純的產品……”(Prince,2008:116)。當下我們是否需要對上述這些問題做出適當的修正?
普:那篇文章對經典敘事學與后經典敘事學的區(qū)分與描述,現在看來多少仍是合適的。很多敘事學家如今所用的一些術語,如敘述者和被敘述者、聲音和聚焦、敘述順序、敘述速度、敘述頻率等都從經典敘事學概念衍變、發(fā)展而來。他們不斷對其完善,開辟了早期敘事學家未發(fā)掘的很多領域。這些概念經過完善,可以用來探索敘事文本與敘事語境、敘事與歷史和地理、性別與敘事形式之間的互動,分析虛構敘事和非虛構敘事的差異,敘事認知和情感基礎等等。
吳:您如何看待美國目前的敘事研究現狀?
普:美國的敘事研究現在擁有非常好的發(fā)展前景,吸引了很多優(yōu)秀的學者。這本身也是一個非常廣的領域。文學研究者可以在這里發(fā)揮自己的學術特長,語言學、民俗學、人類學、歷史學、哲學、心理學、認知科學、電腦科學以及其它學科的研究者也能通過兼容并蓄發(fā)掘出新的亮點。美國現在有幾家期刊完全致力于這一領域的研究,由國際敘事研究學會主辦的雜志《敘事》(Narrative)、《敘事理論學刊》(TheJournalofNarrativeTheory)、《故事世界》(Storyworlds)、《敘事文化》(NarrativeCulture) 就是其中幾家。《文體》(Style)、《今日詩學》(PoeticsToday)等期刊也經常刊登討論敘事以及敘事學的文章。就研究領域來看,有學者專門研究敘事當中的某個概念或某一組概念,也有學者就敘事做一些普適性的研究。總體來說,目前敘事研究在美國發(fā)展得很好,也有很大的發(fā)展空間和前景。
吳:您在《作為主題的敘述:法國小說研究》(NarrativeasTheme:StudiesinFrenchFiction,1992)中以法語文學文本為例論述了小說中故事是如何呈現的。我對書中的一段話印象深刻,“20世紀60年代‘敘事’這個詞取代了很多其它的術語。我們會說‘敘事’,而不是‘解釋’或者‘爭論’。較之與‘理論’和‘假設’,我們更偏向于‘敘事’。我們說‘敘事’,而不是‘意識形態(tài)’,說‘敘事’,而不是‘小說’ ‘藝術’或‘信息’”(Prince,1992:16)。您可以對這段話作一個詳細的解釋嗎?
普:我當初寫下這段話,是要呈現敘事以及敘事研究在經歷了巨大的結構主義變革之后是如何衍變、發(fā)展的。我思考所謂的“敘事轉向”時發(fā)現,敘事已不再單純,而是容納了很多其它的東西。它變成一個非常寬泛的范疇;它意味著闡釋、辯論,涵蓋著很多意義。當然,我同樣思考到底是什么原因導致了這樣的變化。人文和科學在經典敘事學中是不相容的。經典敘事學傾向于討論一些觀點、真理、邏輯、規(guī)則、假設、定理、證據等,人們拒絕去發(fā)現事件當中的“科學”走向,那么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模糊且寬泛的東西被呈現在我們眼前。他們會說“這就是故事”或者“這就是敘事本來的樣子”,而不是“這是關于什么的真相”或者“某項定理能夠證明某種假設”。類似的現象也發(fā)生在政治領域。美國民主黨和共和黨的多數爭論都聚焦在哪一方擁有更加有力的敘事,而不是哪一方擁有了更加堅固的意識形態(tài)或者妙趣橫生的論點。這就是我在書中所表達的言外之意:敘事變成一個非常偉大的術語,它包羅萬象但也對一些真理、絕對的觀點及事件提出了質疑。
吳:就文學研究而言,您認為敘事能夠為我們提供哪些方法論上的幫助?什么樣的理論可以與敘事研究結合在一起?
普:我們已經擁有很多學科之間的融合,很多結合被證明是切實可行的。其中一個就是認知研究、認知科學與敘事研究的結合。艾倫·帕爾默(Alan Palmer)、麗莎·詹賽恩(Lisa Zunshine)、大衛(wèi)·赫爾曼(David Herman)等學者是其中的代表。另一個結合是以蘇珊·蘭瑟(Susan Lanser)、羅賓·沃霍爾(Robyn Warhol)、魯斯·佩吉(Ruth Page)為代表的學者,她們將女性主義研究與敘事相結合,女性主義敘事學由此走進大家的視野。我給自己的一個挑戰(zhàn)或者說閑暇之樂是后殖民敘事學。還有很多其它的結合非常引人入勝,如歷史敘事學與地理敘事學。由此可見,學科之間的交叉融合不僅影響我們對敘事學的鑒賞,更豐富了我們對其它學科的認知。
吳:接下來的問題還是關于您的《作為主題的敘述:法國小說研究》這本書。您在書中提出了一個非常獨特的概念“未發(fā)生事件的敘述”,這一概念指向的是那些并未發(fā)生但敘述者賦予它獨特的使命又實際出現在敘事中的事件。能否將“未發(fā)生事件的敘述”理解成在敘事進程中強調講述價值(tellablity)的一個概念?
普:在我看來,“未發(fā)生事件的敘述” 是指代敘事中尚未發(fā)生或不會發(fā)生事件的術語。事實上,對這一敘述的發(fā)現和界定是建立在不可敘述(the unnarratable or nonnarratable)和未敘述(the unnarrated or nonnarrated)的基礎之上。相較于這兩種特殊的敘述,“未發(fā)生事件的敘述”無疑涵蓋了大多數或所有未發(fā)生事件的敘述。凡是符合這一現象的敘述都應歸于這一范疇。
吳:那么是否可以將此理解為一種無聲敘述(muted narration)?我特別好奇,這一概念運用到文學批評中時,它達到的敘述的目的是什么?它對于讀者來說意味著什么?我們又該如何理解文本中敘事的“不可能性”?
普: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問題,當然也不容易回答。除去其強調的敘述價值、敘述性,對所發(fā)生的事件的敘述以及報道,“未發(fā)生事件的敘述”試圖解決敘事中未被人們意識到的、潛在的可能性。例如,對比不可能性與實際存在的境況能幫助我們更好地闡釋敘事,通過延緩正常敘事的速度可以更好地詮釋敘事的節(jié)奏。這就存在另外一個問題,如果我恰巧讀到了這么一段話,既不涉及虛構的人物,也非那種半人半獸,而是切切實實地與日常生活的可能性相悖,那該如何去看待這一問題呢?有時候,我會認為那一定是作者犯了一些小錯誤而選擇忽略它。有時候,我又會想這或許就是藝術,就是它本來該有的樣子。只有在藝術的范疇內,在詩歌、文學,在所謂的“超現實主義”世界里,這一切才有理由存在。藝術時常讓我沖破桎梏,去想象一些不可能存在的事物。這也是我們在非自然領域內處理這種“不可能性”的途徑。當然有一天不再不合邏輯、不再矛盾,我們也就找到接納它的方法。如果說某某事物或事件是非自然的,那是隱喻。非自然?那一定是在開玩笑。如果說某些事情邏輯上是不可能的,人們應該找到理解它的方法。我們試圖去理解這些現象,而途徑就是找到一個方法能夠容納這些早已存在并且被人們所知、所思、所見的“非自然”。
吳:您的回答讓我想起時下流行的一些后現代作品,“未發(fā)生事件的敘述” “非自然”敘事等元素在它們中間非常常見。哈羅德·品特(Harold Pinter)的戲劇《家庭之聲》(FamilyVoices)中就存在一個能夠寫信的尸體,一位逝去的父親給活著的兒子寫信描述他的境遇。除此之外,卡里爾·丘吉爾(Caryl Churchill)的戲劇《九重天》(CloudNine)、安吉拉·卡特(Angela Carter)的《霍夫曼博士的魔鬼欲望機器》(TheInfernalDesireMachinesofDoctorHoffman)等后現代敘事也解構了我們對真實世界的認知。對讀者來說,這些文本非常新奇有趣,但也非常有挑戰(zhàn)性。帕特里夏·沃(Patricia Waugh)認為,后現代文本通過一些敘事手法有意識地、系統地使人們關注小說人工制品的特點,目的是使人們對虛構和現實之間的關系產生疑問。這樣的創(chuàng)作不僅關注小說敘事的基本結構,而且探討文學作品之外現實世界可能的虛構性。無獨有偶,麥克黑爾(Brian McHale)也認為:“本體論是主導后現代小說的一個關鍵問題”(轉引自Alber,2016:7)。后現代文本的敘事策略直擊人類的存在問題,向我們生活的世界發(fā)出了挑戰(zhàn)。您如何看待這一問題?是什么因素使后現代文本有別于傳統的現實主義或者現代主義小說?
普:首先,我想回到你剛剛提及的品特戲劇。每一個人都是生亦是死,死亦是生,我們早已不再是昨日的我們。面對一些非常奇怪和不可能的事件時,我常常會這樣思考使其自然化和正常化。你可能會問,一個人如何同時擁有生和死這兩種狀態(tài)?某種意義上說,我們常說的昨日不再是我們消亡的狀態(tài),而活在當下則揭示了我們的存在性,即所謂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再回到關于后現代、現代和現實主義小說的問題,我非常欣賞麥克黑爾的區(qū)分。事實是,我們在后現代文本中所看到的一切也不都是理所當然、橫空出世的。現實主義文本致力于描繪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所有的規(guī)則都在可控的范圍內。現代主義文本或許在某種程度上兼具反諷性,但是并沒有觸及到這個世界的穩(wěn)定性問題。后現代文本則對世界的存在提出了質疑。后現代文本中存在著碎片化等非常重要的要素;不論是在小說中,還是在歷史或者政治語境下,后現代文本拒絕法國哲學家讓-弗朗索瓦·利奧塔所說的宏大敘事(the grand narrative)、無所不包的敘事(the all-encompassing narrative)、總體敘事(the totalizing narrative)。你提及帕特里夏·沃對于后現代文本的論述,我想她應該指的是元小說。元小說元素在后現代文本中比較明顯,但它不應該是構成后現代文本的一個顯著特點,在所有類型的小說中都不難找到元小說的蹤跡。我依然認為,引發(fā)對本體論問題的思考才是后現代文本最突出的特點。
吳:在《作為主題的敘述:法國小說研究》中,您似乎預見當代文學批評面臨的一些問題,但是在《故事的語法》(AGrammarofStories,1973)和您其它的敘事學論述中,您似乎準備去迎接這些挑戰(zhàn),并且認為這些困難對于新時期敘事學的發(fā)展具有一定的帶動作用。現今的敘事研究主要面臨哪些挑戰(zhàn)?它的潛力又在哪?
普:我認為敘事學所面臨的其中一個挑戰(zhàn)就是其試圖包容萬千,而忽略了敘事本身的“雄心”。法語中有一句話 “Qui trop embrasse mal étreint”(欲速則不達),急于求多反而失去更多。拒絕墨守成規(guī)、尋求新的突破和轉型,固然值得推崇,但是,如果太過則很容易造成“脫軌”。我向來很支持擴大敘事研究的范圍,但不能以忘卻敘事本身為代價。當然,對于現今廣大愛好敘事學的學者同行來說,不就敘事而論敘事是非常值得稱贊的一件事,這一點我常常引以為鑒。20世紀60~70年代甚至80年代早期敘事學研究學者的眼里只容得下敘事,雖然無可厚非,但我認為,將敘事研究與其它的學科融合在一起并且找到完美結合的方法,將會帶來很多新東西。敘事與思想、感情、語境、歷史和政治結合,而不力求敘事的“獨善其身”才是我們應當竭盡全力去做的。我們不應忘記,一切始于敘事,一切又不限于敘事,敘事擁有特定的功能、歷史和情感效應。
如若說當今敘事研究還有什么潛力可挖掘,發(fā)展空間仍然很大。我目前比較感興趣的是敘事學和心理學結合。當然,還有很多其它值得探索的領域,比如說敘事學與心理學、社會學、政治學、語言學的交流與聯系。這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學科之間各自運行的規(guī)則很難打破,界限也很難跨越,但這是我們應該努力去做的事。除此之外,多吸取不同文化傳統之間的養(yǎng)分也同樣重要。比如,印度傳統、中國傳統、非洲傳統等還有很多是我并未做過深入了解的,學習、了解不同的文化傳統,考察他們之間的相吸相斥,試圖去發(fā)現這樣的結合、對比或對立可以促成敘事研究達到新高度。這是我們在接下來的研究中試圖找尋的答案。
吳:既然您談到敘事研究的未來以及我們努力的方向,您是否可以就中國敘事研究的現狀談談您的看法呢?
普:說實話,就中國敘事研究來說,我算不上一個行家。但是因為“敘事”的關系,我去過中國幾次。2011年,我受邀參加了在長沙舉辦的第三屆國際敘事學會議。2017年7月,我與尚必武有過一次公開的探討和交流,在上海交通大學做了一系列講座。中國之行非常愉快,也很有收獲,中國學者提出的一些觀點、問題引發(fā)我思考。那段時間我認識了申丹、尚必武、喬國強(《敘事詞典》中文版的譯者),讀了他們的作品,同他們一起交流、學習,我很開心。如果你讓我給出什么建議,我會將前文我們所談到的一些心得、體會贈予中國的敘事研究者:回顧我們已做的,正視我們正在做的,思考我們還有哪些未做的,切莫過度夸大敘事的功能性,也切莫將研究僅限于敘事。
吳:在訪談最后,能否向我們推薦敘事研究領域內年輕一代敘事研究者以及他們的代表作,以供我們學習?
普:我還是愿意從“老一代”敘事前輩說起,他們是寫《可能的世界、人工智能以及敘事理論》(PossibleWorlds,ArtificialIntelligence,andNarrativeTheory)、《作為虛擬現實的敘事》(NarrativeasVirtualReality)的馬里-勞爾·瑞恩(Marie-Laure Ryan),比較活躍的、非常出色的修辭學家詹姆斯·費倫(James Phelan),還有曾經在賓夕法尼亞大學就讀過的我的學生大衛(wèi)·赫爾曼(David Herman)。除此之外,時下非常流行的、研究非自然敘事的一批學者有布萊恩·理查森(Brian Richardson)、揚·阿爾貝(Jan Alber)、亨里克·斯科夫·尼爾森(Henrik Skov Nielsen)等等。在年輕一代的學者中,我比較欣賞馬科·卡拉喬洛(Marco Caracciolo)的《敘事的經驗性》(TheExperientialityofNarrative)、薩·J·基姆(Sue J. Kim)的《論憤怒:民族、認知、敘事》(OnAnger:Race,Cognition,Narrative)、希拉里·丹嫩堡(Hilary Dannenberg)的《巧合與反事實》(CoincidenceandCounterfactuality)、埃里·詹姆斯(Erin James)的《遵從故事世界:生態(tài)敘事學和后殖民敘事學》(TheStoryworldAccord:EconarratologyandPostcolonialNarratives)、羅伊·薩默(Roy Sommer)等等。同時還有很多其他出色的學者,有以女性主義敘事學聞名的蘇珊·蘭瑟(Susan Lanser),做情感研究的蘇珊妮·基恩(Suzanne Keen)、帕特里克·霍根(Patrick Colm Hogan)等等。
吳:普林斯教授,再一次感謝您接受此次采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