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麗絲·萊辛《屋頂麗人》中的女性書寫

摘 要：本文從女性書寫的視角探討短篇小說《屋頂麗人》 中多麗絲·萊辛如何通過書寫女性形象來表現自己的女性意識。通過裸露的身體、面對男性凝視的冷漠以及來自身體語言的反抗，萊辛刻畫了一個敢于挑戰男性地位的勇敢獨立的女性形象，批判了男權社會對女性的壓迫和剝削，表現了她的女性意識。

關鍵詞： 多麗絲·萊辛 《屋頂麗人》 女性書寫 女性意識

多麗絲·萊辛是一位標新立異、具有反叛精神的英國作家，評論家認為她是女權主義、共產主義、反殖民主義和反種族主義的先驅。2007年多麗絲·萊辛獲得瑞典皇家科學院授予的諾貝爾文學獎。這位女性經驗的史詩作家經常將自身經歷戲劇化，探索女性在現代社會生活中的處境，因此萊辛被貼上女性主義的標簽。短篇小說《屋頂麗人》選自萊辛描寫現代歐洲生活和文化的短篇小說集《一男二女》，講述了炎熱的一周里在屋頂干活的三個不同年齡階段的工人：斯坦利、湯姆和哈里以及一位在屋頂上曬太陽的女士之間發生的故事。萊辛創作這篇小說時正值西方女性主義第二次浪潮興起。與提出女性要爭取與男性平等的選舉權、受教育權等基本權力的第一次女性主義浪潮不同，第二次女性主義浪潮則倡導消除性別差異、改變女性的附屬地位。

女性書寫是文化理論家和女性主義者埃萊娜· 西蘇提出的概念。西蘇在《美杜莎的笑》 中提出女性必須寫作，必須書寫女性，必須“通過她們的身體來寫作，她們必將創造無法攻破的語言，這語言將摧毀隔閡、等級、花言巧語和清規戒律”a。歷史上女性話語長期處于被壓制和禁聲的狀態，一直處于主流話語的邊緣位置。只有通過女性書寫，女性才能創造自己的語言，發出自己的聲音，才能挑戰菲勒斯中心主義的男性話語，確立自己的主體地位。西蘇認為女性的語言與她的身體密不可分，倡導女性用建立在女性身體上的言說來表達自己的思想和主張。

一、裸露的女性身體

在《屋頂麗人》中，萊辛描寫了一位穿著暴露大膽的女主人公。這位女主人公第一次出現在屋頂上時，她俯臥在毯子上，穿著紅色的比基尼短褲，胸部裹著紅色圍巾。第二天， 女主人公依然出現在同一地點曬太陽，只穿著紅色的比基尼短褲。此時萊辛描繪了一群人在屋頂上曬太陽的場景。男人都是穿著背心，女人僅僅褪去了襪子。然而萊辛筆下的女主人公只穿著紅色的比基尼短褲，她在作者描寫的眾多曬太陽的人中是與眾不同的，她熱愛自己的身體并愿意展現自己的身體之美。即使知道會面對眾人的目光和非議，她依然愿意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按照自己的意愿在屋頂上曬太陽。女主人公曬太陽時這樣的穿著在剛剛結婚三個月的斯坦利看來是不合適、不得體的。第一次看到女主人公時，“斯坦利生氣地說：‘她簡直一絲不掛。”b根據女主人公裸露在外的身體，斯坦利武斷地認為她是一個蕩婦。斯坦利絕不會允許自己的老婆在外面像女主人公一樣裸露自己的身體。在男權社會中女性的穿著打扮、公共場合的行為舉止都有約定俗成的規范和衡量標準。女主人公僅僅穿著紅色的比基尼短褲在屋頂上曬太陽是不合規矩的。除此之外，男權文化將女性與她們的身體隔絕開來，并通過虛偽的性謙虛教導她們要忽略自己的身體。萊辛在 《屋頂麗人》中不僅描寫了女主人公膚色的變化而且多次提到她的黑發、手臂以及其他裸露的身體部位。通過書寫女主人公裸露的身體，萊辛刻畫了一個勇敢獨立的女性形象，挑戰了男權社會的道德秩序、禮儀規范和社會偏見。

二、面對男性凝視的冷漠

面對男性的凝視，女主人公一直是冷漠和平靜的。當哈里、斯坦利和湯姆這三個在屋頂干活的工人第一天看到女主人公幾乎赤裸的身體時就對她裸露在外的身體說長道短：“她若不提防著點，會有人告發她的。”c凝視是一種權力運作模式。福柯在《規訓與懲罰》中談論邊沁的圓形監獄時提到過這種模式的效果：“不需要武器、肉體的暴力和物質上的禁止，只需要一個凝視，一個監督的凝視，每個人就會在這一凝視的重壓下變得卑微，就會使他成為自身的監視者 。”d觀看和被看其實是一種權力關系。作為觀看者，哈里、斯坦利和湯姆擁有了觀看、監督被觀看者女主人公的權力。在凝視者的目光下，被觀看者由于權力的內化就會成為自身的監督者。此時在哈里、斯坦利和湯姆三人的凝視下，女主人公的身體成為權力規訓的對象。但是在男性凝視下她并沒有改變自己的意愿和行為，成為自身的監督者，反而依舊在那里旁若無人地曬太陽。從她的冷漠和平靜可以看出她拒絕成為男性權力規訓的對象。除此之外這三個工人也被女主人公性感迷人的身體吸引。為了能好好看她，斯坦利和湯姆立馬放下手頭的工作找了一個視野好的位置。之后他倆開始吹口哨并大喊大叫希望得到她的關注，但是她一動不動，沒有給出任何回應。第二天斯坦利依然試圖通過吹口哨來挑逗她，她仍然無動于衷。女主人公的漠視激怒了他們，然后他們三個一起吹口哨又大喊大叫來吸引她的注意力。他們原本以為她會像小說中的普里切特太太一樣迎合他們，笑語晏晏，熱情地招待他們。但她依然保持漠不關心的姿態，做著自己的事情，并不理睬他們。在男性凝視中，男性是觀看者，女性是被觀看者。在女性主義者看來，男人看女人不同于女人看女人或女人看男人。在男人對女人的凝視中，性欲起了決定性作用。女人成了男人滿足性欲的物品，女性身體成為男性的消費對象。文中女主人公并沒有迎合他們，從她的漠視可以看出她不愿被物化，拒絕成為男性文化消費的對象。女主人公一次又一次無視他們的行為讓斯坦利感到憤怒。為了讓女主人公抬頭看向他們，他不停地吹口哨卻沒有效果。之后斯坦利的挑逗依舊沒有成功，女主人公的漠視使他差點發瘋。對于三個工人的嘲弄和調笑，她一直表現得都很冷漠。女主人公對這三人的漠視使得作為男性的他們受到了挫敗，并激怒了他們。在男權社會中，男人是世界的主宰和中心，其他一切事物都是男人的附屬物包括女性。通過描寫女主人公對男性凝視的漠視，萊辛表現了對女性身體成為男性規訓對象和消費對象的抵制和抗拒，挑戰了男權社會中男性話語的主導地位。

三、來自女性身體語言的抵抗

女主人公通過自己的身體語言表達了對男性話語的反抗。在第一天看到女主人公后，湯姆就被她裸露在外的身體吸引，并且一廂情愿地以為她對自己跟其他人不同。他跟著斯坦利一起看她，一起吹口哨來挑逗她，同樣因為她的冷漠而生氣。他認為自己和斯坦利不一樣，自己是愛這個女人的。他在斯坦利面前掩飾她的行蹤，認為自己是在保護她，并將其視為自己的私人物品。在湯姆的幻想中她非常愛他，對他特別溫柔。實際上，女主人公對他和其他人沒什么兩樣。當第六天湯姆爬上女主人公躺著的那片屋頂打算向她表白時，女主人公立即坐起來了，眼睛瞪著他，表達著她的不滿和抗拒。在湯姆表達了想要和她成為朋友的想法后，這位幾乎赤裸的女士在毯子上躺下，并不理睬他。當湯姆向女主人公示愛希望得到她積極的回應時， 她斷然拒絕了他，然后轉過身去。“她躺著。他站著。她一句話不說，完全拒他于千里之外”e。然而湯姆并沒有離開，他一直站著，寄希望于她總會說點什么。然而她卻沒有說話的意思，只有她繃緊的肢體表明她在等湯姆離開，最后湯姆只能憤恨而去。當湯姆爬上屋頂時，他帶著十足的信心，認為女主人公一定會接受她的示愛，自己會抱得美人歸，卻沒想到，女主人公并不歡迎他。在他說明來意后，女主人公果斷拒絕，甚至因為他的堅持而憤怒并厭惡他。他本以為自己一直呆在那的話能等到她開口。但是很長時間過去，她一句話也沒說，只能從她的身體語言中看出她的抵制。男權社會中男性話語處于主導地位，而女性話語處于邊緣地位，長期受到男性話語的壓制。女性只能通過用身體言說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意愿和主張。面對湯姆的表白，女主人公用自己的身體語言表達了她的不滿和抗拒。通過描寫女主人公的身體語言，萊辛表達了對男權社會中男性話語的反抗。

四、結語

小說中萊辛沒有介紹女主人公的身份，也很少描寫她的言語，而是主要著墨于描寫她的身體、神態和肢體語言。通過描寫一位在屋頂曬太陽的女士裸露的身體、面對男性凝視的冷漠以及來自身體語言的反抗，多麗絲·萊辛刻畫了一個勇敢無畏、與眾不同的女性形象，批判了男權社會中男性話語對女性的壓迫，表達了女性對平等自由的追求，表現了自己的女性意識。

a 張京媛主編：《當代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北京大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201頁。

bce〔英〕多麗絲·萊辛：《屋頂麗人》，吳煜幽譯，《 當代外國文學》1995年第3期，第66頁，第66頁，第77頁。

d 黃華： 《權力，身體與自我——福柯與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71頁。

參考文獻：

[1]胡朗.多麗絲·萊辛其人其作[J].外國文學動態，2007（6）.

[2] 張京媛.當代女性主義文學批評[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2.

[3] 多麗絲·萊辛.屋頂麗人[J].吳煜幽譯.當代外國文學，1995（3）.

[4] 李麗華.作為文化理論家的埃萊娜·西蘇[J].法國研究，2016（1）.

[5] 黃華.權力，身體與自我——福柯與女性主義文學批評[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6]劉巖.女性書寫[J].外國文學，2012（6）.

[7] 陸義瑩.來自女性的身體語言反抗——多麗絲·萊辛小說《屋頂麗人》生態女性主義解讀[J].東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18）.

[8] 張林.從《屋頂麗人》看多麗絲·萊辛的女性書寫[J].名作欣賞，2013（9）.

作 者： 蘇欣然，四川外國語大學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語文學。

編 輯： 張晴 E-mail： zqmz06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