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立鑫
關于北方
關于北方 南方的兄弟
那里就像一個傳說
多少年前有騎馬的士兵
有跨越身體的踐踏
有靈性的鳥
脫開堅硬的殼
多少年前有箭只在飛
有清亮的歌喉與水
有一個個粘實的夢
與車輪滾來滾去
關于北方 有兩個
一個就是遙遠的 駐扎在心底的
另一個就是現在的
就在我身邊的 如同隨身攜帶的挎包
更像你抽煙時那煙霧繚繞的視線
看到同樣煙霧繚繞的街道與工廠
然后你和其他人一樣
在一個按部就班的崗位退休
我心中的北方 它游蕩在那個童年
我們一群孩子在凍硬的江面上玩耍
手指頭凍得通紅 小臉蛋更美
我們如同冰下的精靈
如同天空中雪花的魂魄
我們如同窗戶上美麗的冰花
千奇百怪的模樣 只要開心就好
現在的北方 那天我看見
一輛老長的貨車一百多個輪子在動
它載著一件龐然大物
它憨憨地推開國門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為它流汗
直到它讀懂了這些工人
把按壓的火熱積攢進身體
我懷疑早已弄丟了自己
因為想起北方我就想起他們
任青春在泥土里發酵
釀成一碗碗豪邁的氣概
在這滿是汗味的空氣里
化作一匹匹脫韁的馬
他們沒有名字 只有一顆忠貞的心
觸不到的雪
落雪在躲避著城市
城市也在躲避著落雪
但凡下過雪的街道
白天里準會清掃得干干凈凈
有點類似靈感
在躲避想寫詩的詩人
還有點像一個朋友
根本不想見到他的老朋友
可在另一些人心底
落雪更接近于
基努·里維斯與桑德拉·布洛克
主演的《觸不到的戀人》
也許他們寫詩的原因
也許雪喜歡飛舞在詩里的原因
讓他們魂不守舍
他們明白這一份雪白
來自哪里
又曉得云和淚的感情
他們了解一首詩的源流
那本是最高山脈上的雪在獨奏高歌
其實還有一個最不可回避的原因
這里是北方
這樣的日子助長了幻覺
白癡一般的描述
機械地打字
然后把那些早已被復制得蒼白的雪
再次毫不猶豫地粘貼
這就是我雪花飛舞的北方
那曾撫頸的輕吻
沾染眉毛發絲纏綿和愛戀
那純真孩童的笑
與憨厚雪孩子拉手
這樣的日子連詩人也總是說謊
擠壓著腦殼里的四季
或手舞足蹈于舊作
可他們不敢推窗
不敢無端仰望
這晴朗又灰蒙的天空
沒有一個雪字敢于掉落
這被冰冷按壓的土地
只是弓起凍僵的河流
只是抖動婆娑的記憶
這樣的日子你又能怎樣
站到城市的尖點瞭望
還是于鄉村跨院中守候
你都躲不開另一個自己
從容地行走在那厚厚的潔白中
如同一張天然的稿紙
任你盡情揮灑下生命的愛戀
天空的色彩
我試圖描述天空
那些槍刺一般城市尖點以上的部分
曾被我捕捉到畫紙上
最費最短的
總是那只藍色蠟筆
它矮矮地在挽留童年
我便會再以少年的紅青春的綠
宣告著夢 和紙鳶飛升
如今 我描述過的天空
經常會穿梭一只丹頂鶴
她以藝術家的音色
朗誦著鐵紅夕陽鋪滿在嫩水
她以表演家的舞姿
擁抱著銀白月色細嗅稻香
我們經常散步在一首朦朧詩里
腳下是靈魂在坦白流淌
與一場大雪作別
翻過嶺去 雪還留在山崖上
那有一根叫寂靜的弦 橫在指縫里哭
那有一個叫雪的字 看過即化
那有試圖刮走真相的風
七竅里飛去來兮
還有你始終抓不到手的霧
吞沒了峰嶺人煙
走幾十里路 走到看不見路
走到不小心被雪十面埋伏
不小心被鄉情撲倒
不小心大聲號哭
不小心 心海里踩滿
狼藉的腳步
這算不算作別
與隨處可見的雪 擠出一個微笑
一陣風就又把我們送返人間
只是忘記了過往
忘記了曾愛上一場雪
款款盛裝
佐 證
懷疑過清明 像一種佐證
把人們的哀思 投進火
世上就多了
紙化的煙塵
熏得淚眼再找不到退路
誰認真計算過悲傷
幾斤幾兩
那踐踏哀思的虛偽
又抹殺多少純情
送別是一朵朵哀思的燈火
盛開出木棉花自會把真心話
告知春天
我們該牢記住二零二零年清明
這一天 我們學會推開世俗藩籬
走回內心
點燃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