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鄧思宜
輿論反轉與新聞反轉有相似之處,但也有所差別。在網絡傳播中,新聞反轉是指新聞媒體對同一事件的報道出現一次或多次顯著變化甚至出現反向變化的現象。而輿論反轉主要針對公眾態度,泛指公眾態度在新聞事件的迭代發布中發生前后發轉的現象。新聞反轉是輿論反轉的因,而輿論反轉是新聞反轉的果。
在人人都擁有麥克風的時代,UGC(User-generated-contend)和公民新聞逐漸進入視野。新聞發生時,新聞在場者幾乎同時上傳事件內容,而專業媒體人需要借助在場者的視頻來還原事件本身。無疑這是對新聞報道的補充,但也不能忽視公民新聞的不專業性所帶來的新聞倫理問題。
尤其是在事件發生時,上傳的碎片化信息在新媒體時代迅速傳播,受眾根據碎片化信息,產生主觀偏差,如會對所看到的弱勢群體產生同情,轉而對另一方進行辱罵。重慶墜江案中,因為社會對“女司機”的刻板印象,在事件未調查清楚前,網友紛紛指責女司機越線從而撞向公交車。甚至許多大V和自媒體紛紛轉載,把過錯歸咎于女司機。在“快遞小哥雨中哭泣”事件中,憑借快遞小哥在雨中哭泣一小段視頻,網友推斷出快遞小哥是因為外賣被偷而哭。網友紛紛譴責偷外賣的人,同情外賣小哥,但實際上,外賣小哥只是因為和女朋友吵架傷心。
碎片化信息的拼湊、發布者的主觀言論可以把輿論引向不同的方向。看見弱勢群體發生爭吵,人們會不由自主偏向弱勢,而公正客觀則是站在同情后面。這也導致社會中不少有心之人利用網友的這一心理達到自己的目的。正如四川德陽常女士將精心剪輯的視頻上傳到視頻網站,聲稱某醫生在游泳池不小心被小男孩撞到,其丈夫將小男孩按著打。事件一出,引發大片網友聲討安醫生,最終導致安醫生不堪輿論壓力而選擇自殺。
僅僅憑借在場者上傳的視頻,網友發表的言論極易“一邊倒”。輿論監管部門在輿論引導過程中的“隱形”,讓這場話語狂歡發展不受控制。如“重慶墜江案”中官方媒體在事件未調查清楚前,私家車女司機逆行的消息在網絡上流傳開來,多家媒體和大V未經查證的轉發更是在公眾心中無形增加了可信度。環球網微信公眾號一天對同一事件發布截然不同的新聞正是輿論監管部門失職現象之一。這不僅僅是事件的反轉,更是對官方媒體公信力的消耗。
新媒體時代造就了一個流量變現的時代,媒體維持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之間的平衡變得異常困難。自媒體和大V為博取流量和噱頭,在官方媒體對事件下定義前,假想和編造虛假信息。如“王鳳雅事件”中,微信公眾號“有槽”發表《王鳳雅小朋友之死》一文,引發眾多網友討論,不乏對王鳳雅家屬重男輕女的行為表示不解和對其家屬的謾罵。
央視發表評論《“小鳳雅”事件真相出來了誰該反思?反思什么?》對該事件進行了詳細梳理,并證實王鳳雅父母不存在詐捐行為,這場輿論風波才逐漸平息。盡管事件歸于真相大白,但在這個過程中,網友對當事人的語言暴力一直存在。自媒體善于用感性的話語包裹事件的“爆點”,用弱勢群體題材博取眼球、搶頭條,偏向經濟效益的同時也忽視了社會效益。多方媒體在輿論反轉過程中有著不可磨滅“功勞”,而這也在提醒新聞從業者對新聞倫理的堅守。
在復雜、多變的事情面前,人們在簡單、現成的語言中找到了方便的解答,感覺到了把握形式的力量,久而久之,很容易養成一種習慣,接受一些可以免除他們思考之勞的簡明論斷①。而這也是公眾易被自媒體帶節奏,從而發表激烈言辭。因此針對輿論反轉事件,需要多方合力,將輿論反轉造成的傷害降低到最小。
事件發生后,相關部門需及時發布通告,加快事件調查,并及時跟進發布調查信息。借助新媒體下碎片化信息特點,相關部門可以采用“迭代新聞”在源頭上消除信息的異化。如在2019年“黑龍江男子趙宇福州見義勇為案”中,趙宇在制止李某侵害女鄰居的過程中,導致李某內臟損傷傷殘達到二級,而趙宇因涉嫌故意傷害被刑拘14天。這一事件引發眾多網友討論,2月21日,福州市公安局發布最新通報,稱其行為屬于正當防衛,但超過必要限度。3月1日,最高人民檢察院對趙宇一案作出糾正,認定趙宇的行為屬于正當防衛,依法不負刑事責任。
一方面,新聞媒體的“迭代新聞”提上日程,另一方面,也應警惕碎片化信息的不完整性。因此,加快整體新聞報道的制作,選擇音視頻、H5等形式發布,擴大影響范圍。
新媒體時代,評價文章好壞的標準從客觀公正轉變為高點擊量和高閱讀量,導致這一現象的底層原因是移動互聯帶來的經濟效益。自媒體的不專業和對經濟效益的追求,偏頗了社會效益。對此,不僅需要對媒體報道內容提出要求,也需要在每個領域培養意見領袖,即讓某專業領域的專家對相關事件進行評論,矯正輿論走向。因此,加強輿論環境監管,首先要更改原有的評價體系,采用文章質量評價而非閱讀量等無關因素;其次是對專業領域意見領袖的培養,以確保輿論的正向發展。
建立相關審核機制,一方面,讓政府相關部門做好“把關人”,對發布內容做到嚴格審核;另一方面,引入事實核查制度,鼓勵各種事實審核組織的建立與發展。如《衛報》在2011年創辦的博客網站上建立的“現實核查”機制,和專門針對英國公投而創辦的事實核查團隊等,又如騰訊新聞的“全民較真”微信公眾號、果殼網的“謠言粉碎機”等②。
移動互聯網時代,公眾不再僅僅是作為受眾,技術的發展讓其不僅可以參與事件的討論,還可以發布新聞源,如公民新聞的發展。新聞生產主體的泛化,使得新聞質量良莠不齊。因此,提高受眾的媒介素養十分有必要。新聞道德倫理不應只是規約新聞媒體從業者,也應把新聞倫理學習的規約主體擴大。新聞道德倫理課程不應只是新聞專業學生的必修課,而應是所有專業的必修課。
在新聞爆出時,能在心中反問自身,我碰到的是什么新聞內容,我得到的信息是完整的嗎?假如不完整,缺少了什么?信源是什么?我為什么要相信他們?提供了什么證據?是怎樣檢驗或核實的?其他可能性解釋或理解是什么?我有必要知道這些信息嗎?③從而在海量信息中篩選出真實有效的信息。
新媒體時代,伴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人人都希望在這場話語狂歡中表明自己的立場。但每個人都是獨立個體,不同的想法交織成一張輿論的網,新聞事件的反轉也導致輿論的反轉。正如伯納德·科恩曾經指出,在多數場合,媒介也許不能控制人們去想什么,但在引導人們怎么想時卻驚人的奏效④。因此媒體需要善用媒介引導功能,從而引導輿論良好發展。
注釋:
①蘇梓靈.輿論反轉:新媒體環境下的優化轉型歷程[J].傳播與版權,2016(11):111-113.
②張萌,羅岱.社交媒體時代“后真相”的形成與應對[J].傳媒,2019(06):88-90.
③[美]比爾·科瓦奇,湯姆·羅森斯蒂爾.真相:信息超載時代如何知道該相信什么[M].陸佳怡,孫志剛,劉海龍 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181-186.
④麥克斯韋爾-麥考姆斯,郭鎮之,鄧理峰.議程設置理論概覽:過去、現在與未來[J].新聞大學,2007(03):55-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