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皮國王

孫君飛

青皮國王是西瓜皮國王嗎？

不是的，青皮國王是一個真正的國王，他居住在王宮里，擁有自己的王后和軍隊，不過他還很年輕，還沒有自己的孩子。

之所以叫他青皮國王，是因為他的皮膚泛著青色，跟全國其他人都不相同，尤其是他的臉，青得像柑橘未成熟時的果皮。當然啦，人們也可以稱呼他為青面國王，之所以不愿意這樣稱呼，是因為他們既討厭又害怕他。

青皮國王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可惜有一個惡習：每當見到天真可愛的孩子，他不去擁抱親吻他們也就罷了，反而習慣扮鬼臉，拿兇狠的目光、惡聲惡氣的腔調、各種夸張嚇人的惡作劇對待他們。一會兒懲罰那個忘記向他行禮的孩子去捏死一只毛毛蟲，一會兒命令那個肥胖懶惰的孩子去搬石頭砸爛100只蒼蠅，一會兒抽出佩劍要斬斷那個不愛講衛生的孩子的手指甲……孩子們哭得越傷心，青皮國王就越高興。

這樣的青皮國王怎么會受人歡迎呢？但是人們卻不得不日復一日地忍受著他的惡習。遇到自家的孩子無理哭鬧，大人們只要嚷一句：“青皮國王來了！”孩子便立馬停止哭鬧，比吃靈丹妙藥還管用。

幸好青皮國王很愛自己的王后，王后也很愛自己的丈夫。當國王嚇哭一個孩子以后，王后就會派出她那只心愛的青鳥，讓它用翅膀擦干孩子的眼淚，然后給孩子唱一支輕柔動聽的歌曲，以此來安撫傷心的孩子，也多少挽回一下丈夫的聲譽。

這天，美麗的王后見丈夫心情不錯，還想讓他更高興一些，于是對著青皮國王的耳朵說：“恭喜我的王，我的肚子里懷上了您的孩子，也許……”

國王微笑了一下，臉色卻在眨眼間變得更青了。他跳著腳叫起來：“什么？您說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那種頂討厭、頂煩人的小孩？不管他是小王子，還是小公主，我都希望他哭著出生，再哭著長大，否則我真受不了！”

這個喜訊讓全國百姓快樂極了，卻讓青皮國王心神不寧起來。他頻頻外出嚇唬孩子，陶醉在他們的哭聲當中，后來他甚至有了一個異常可怕的計劃。青皮國王要求巫師為他建造一座恐怖城堡，在城堡內點燃晝夜不熄的青磷鬼火，在黑暗的角落里播放鬼哭狼嚎的聲音，再到國外訂購一些青魚妖、青毛獸、青瞳幽靈和青面鬼的道具，將它們逐個安排到不同的位置，還要在城堡內外打上青色的燈光，讓人感覺越陰森越好……

巫師哪敢辜負青皮國王的期望，很快請來大批能工巧匠，晝夜施工，終于建起一座青磚青瓦的恐怖城堡，還用魔法制造出青霧和青雨，使它看起來更加逼真可信。國王賞賜巫師許多財寶，兩人又商議一番，決定命名這座城堡為“青國青城”。

在提不起精神的時候，青皮國王就會更換服裝，裝扮成青面小丑的模樣潛入青國青城，偷偷地躲藏在某個角落里。在這之前，國王已經下了命令，強制十戶人家送出自己的孩子，這些孩子也已經被巫師連哄帶嚇地領入恐怖城堡。孩子們在青霧繚繞的城堡內心驚膽戰地走著，又猛然淋了一陣青雨，耳朵里灌滿可怕的叫聲和音樂，一朵朵鬼火在眼前和頭頂上飄來蕩去，不時照見那些丑陋猙獰的青面鬼們，他們怎么不會嚇得連聲尖叫、哇哇大哭呢？角落里的青皮國王卻遮住嘴巴，呵呵地笑個不停，偶爾還會突然冒出來，張牙舞爪一番，嚇得這些可憐的孩子簡直要跌倒在地。

每隔一段時間，就有十戶人家遵照王命送上無辜的孩童，供自己的國王在青國青城中取樂。青皮國王是如此可惡可恨，眾多父母前往王宮抗議，然而國王擁有更多的士兵，還有像巫師那樣以討好國王為生的大臣，他們的抗議屢屢受挫，返回家后只能勸慰孩子們要勇敢、勇敢、再勇敢一些。

美麗的王后沒有機會跟國王分享腹中的喜悅，只好把心事講給心愛的青鳥聽。不久，這只青鳥從遠方帶回另一只青鳥，它們棲居在一起，并且生下12枚青鳥蛋。12只小青鳥被孵出以后，王后這邊變得熱鬧起來，她再也不那么孤單了。

青皮國王每次從恐怖城堡返回王宮，都要豎起兩耳傾聽什么。一個月又一個月過去了，終于有一天，他從王后那邊聽到一陣嬰兒的啼哭聲。緊接著，喜訊傳到國王的耳朵里：“恭喜我們的王，您的王后為我們的國家生了一個小王子！”

國王揉揉發青的臉皮，不安地微笑著，然后捶打一下胸膛，奔跑到王后身邊，驚慌地瞅了小王子一眼：還好，小王子嬌嫩的皮膚同正常孩子一樣，并不是青色。

青皮國王握住王后的手，說：“親愛的王后，我們的小王子哭得比青鳥的叫聲還要動聽，我為您感到驕傲！請您用心撫養小王子，等他長到能夠走路說話，我再把他送到青國青城，他同樣要經受鍛煉。”

“我的王，他可是您的小王子！”王后的眼淚奪眶而出。

國王卻笑著說：“王后，請不要忘記，我們的小王子也是全國百姓的孩子，他同樣很普通。”

等國王離開后，大青鳥帶著小青鳥們飛過來看望王后。在青鳥的合唱聲中，王后和小王子都甜蜜地進入了夢鄉。

小王子越長越大，成為一個愛說愛動的孩子。因為受盡寵愛，他再也沒有啼哭過。青皮國王對此很失望，決心讓小王子到青國青城里待上一段時間，他的哭聲一定特別清脆動聽，帶給父王的快樂也會最特別吧。

這天，國王終于等到了機會。趁王后不備，他讓巫師先帶走小王子，跟另外十戶人家的孩子一起送往恐怖城堡。當裝扮成青面小丑的國王進來時，就鎖牢大門，連王后也禁止入內。

王后得知消息后，泣不成聲。一只大青鳥安慰道：“尊敬的王后，請別擔心，我們已經吩咐小青鳥，它們即將飛往青色城堡，接受小王子的指揮，將那里變成孩子們的樂園。”

王后破涕為笑，目送小青鳥們迎風飛往青國青城。

小王子和孩子們在城堡內越走越深，青光照射著濃厚的青霧，只聽嘩啦一聲，一陣青雨驟然降下，水珠飛濺到大家腳邊，恐怖的叫聲和音樂穿過雨霧，好似一層薄膜裹住大家，讓人感覺又黏又冷，一些孩子不由驚聲尖叫、哇哇大哭起來。

這時，12只小青鳥從城堡窗口飛了進來。小王子徐徐地伸展開手臂，它們分成兩邊降落到手臂上。

小王子吩咐道：“伙伴們，請不要驚慌。大家手拉著手，排成一隊，小心地向前走。這12只小青鳥會把勇氣傳遞給大家，我們要用笑聲打敗怪物！”

孩子們聽話地拉起手，一個接一個，慢慢地朝前走著。不料，那些青磷鬼火竟然也排成一隊，搖搖擺擺地正對著他們沖了過來。前面又是一陣尖叫和哭喊，小王子急忙揮了揮左臂，左臂上的6只小青鳥如同利箭一般，飛向目標，一口一個，很快吃光了城堡里的鬼火。

孩子們剛剛松了一口氣，那些青魚妖又破水而出，青毛獸也爬上樓梯，青瞳幽靈在窗戶外面飄飄悠悠、忽明忽滅，青面鬼越走越近，朝著他們磨獠牙、吐舌頭……在一聲高過一聲的哭喊中，有個女童突然掙脫前后兩個伙伴的手，軟軟地跌倒在地，在隊伍中間引起了一陣不安的騷動。

小王子用力揮了揮右臂，另外6只小青鳥騰空而起，跟隨先前的6只小青鳥，有的落到青魚妖身上，有的落到青毛獸身上，有的落到青瞳幽靈身上……

小青鳥們大聲地鳴唱著，唱得整齊高昂，唱得美妙感人，聲音很快蓋過原有的鬼哭狼嚎和恐怖的音樂。青魚妖、青毛獸、青瞳幽靈們也感動得痛哭流涕，渾身發軟，一個接一個地躺臥下來，排成一隊。小王子率先騎到青毛獸身上，膽子較大的孩子也試著騎到其他怪物身上。這些青色怪物便馱著孩子們走下樓梯，來到城堡的大廳里，在小王子的指揮下紛紛戲耍玩鬧起來。打滾的打滾，翻跟頭的翻跟頭，鉆火圈的鉆火圈，仿佛都被馴化成馬戲團里的動物。

青皮國王躲藏在黑暗的角落里，笑得涌出了太多的眼淚。可是后來，恐怖城堡變得越來越安靜，青光仍在照射著四周，青霧和青雨卻消失得干干凈凈。等了一會兒，城堡里卻只傳出悅耳動聽的青鳥之歌，裊裊不絕，更叫國王吃驚的是，那些孩子竟然不再尖叫和哭喊，而是笑聲不斷，歡鬧的動靜越來越大，聽上去氣氛異常熱烈。

青皮國王抱著肚子，彎著腰，東瞅西望地走了出來，眼前什么也沒有發現，只好搓了搓凍得發紫的臉龐，又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走向恐怖城堡的底層大廳。

一看到滑稽可笑的青皮國王，小王子便飛快地從青毛獸背上跳下來，撲進父王的懷抱，興奮地說：“父王，您也過來騎一騎青毛獸。這里真有趣，比我們的王宮好玩多了。父王，您打扮成快樂可愛的小丑，是要跟大家一起玩嗎？看，那個討厭的巫師也過來了，我們先捉弄捉弄他。”

青皮國王的臉頰忽然紅了一下，心里有些難過，只好眨眨眼睛回答：“好啊孩子，但是不要捉弄得太過分，巫師不管是哭是笑，他的嗓音都是全國最難聽的聲音。”

小王子逐漸將恐怖城堡變成一座顏色青青的樂園，那些青毛、青鱗、青瞳、青面的怪物也愛上了這里，有的甚至在這里生下了小怪物。青鳥們自然也越來越多，再大的城堡也容納不下它們，小王子便派遣它們飛向全國各地，給更多的孩子帶去歌聲和快樂。青皮國王呢，也逐漸適應了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在孩子們中間得到的快樂越多，青皮國王的臉頰也越紅潤，雖然不能完全去掉皮膚的青色，他也心滿意足了。

再后來，王后懷上了一個小公主，青皮國王心里稍有忐忑，只有當小公主健健康康地生下來，他才能知道她的皮膚像不像哥哥。

“小公主的臉龐一定要更加紅潤嬌嫩，除了出生時的那聲啼哭，我再也不希望她有別的哭聲了。”青皮國王看著熟睡的王后，也微笑著進入了甜蜜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