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重逢的天使

江東旭

60多歲的羅琳太太因風濕性關節炎住進了醫院。醫院對羅琳太太來說并不陌生，恰恰相反，那股來蘇水的氣味，潔白的病床，病人們臉上疲倦而安詳的神情……對于她為之服務了大半輩子的地方，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

如今，她又來到醫院，不過不是以一名醫護人員的身份，而是以一個被病痛折磨的老年病人的身份，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療。看著一個個身穿白大褂的年輕護士進進出出，羅琳太太不禁想起自己當年就像她們一樣，用所學的技能和愛心去照顧每一位病人，臉上不由得浮起一絲淡淡的感慨的微笑。眼下，正是中午服止痛藥的時間，艾麗也該來了吧。一想到艾麗，羅琳太太的心情就更好了。

果然，門外傳來一陣細小的腳步聲，轉眼間端著藥盤的艾麗就出現在門口。艾麗是這家醫院的一名年輕護士。羅琳太太一進醫院就被分在艾麗管轄的病房。她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顧使得羅琳太太住院的日子好過了許多。此外，艾麗熱情開朗，羅琳太太幾乎跟她無話不談。盡管兩人的年紀相差30多歲，但她們卻一見如故。

“嗨，親愛的羅琳太太，我沒遲到吧？”艾麗用熱情而幽默的口吻問候羅琳太太，臉上洋溢著關切的微笑，“今天感覺好些了嗎？”

“好多啦。”羅琳太太也微笑著偏著頭打量艾麗。艾麗身著一襲白色護士裝，頭戴燕帽，腦后用一枚白色發卡別住，整個人看上去既干練又漂亮。“真像個美麗的天使！” 羅琳太太由衷贊嘆道。

艾麗怕羅琳太太寂寞，每天下了班還會來陪她坐一會兒。那天下午，當艾麗得知羅琳太太也曾做過多年的護士后，既驚訝又高興。她也向羅琳太太講述了自己選擇護士這一職業的原因。

原來，艾麗一出生就患有嚴重的腸道疾病，她的幼年幾乎是在醫院里度過的。“好在，”艾麗動情地說，“那時除了媽媽，我還幸運地遇到一個特別善良的護士。她陪我玩，逗我笑，像媽媽一樣撫慰我，使我覺得在醫院里不都是折磨，也有開心的時光。她就像一個出現在我生命里的天使。后來，我康復出院了，而那位護士也轉到別的醫院工作，從此失去了聯系。但我一直沒忘記她，立志長大后也要做一名像她那樣的護士。”

羅琳太太饒有興趣地聽著。漸漸地，艾麗的話喚醒了沉睡在她腦海里的一些遙遠的記憶。羅琳太太問：“當年你住的那家醫院叫什么？”

“薩里郡醫院。”艾麗說，“您知道那家醫院嗎？那兒離這里可有兩千里遠。”

“是的，我在那兒工作過，30年前……”羅琳太太喃喃地說，眼神因回憶而變得遙遠。然后，她試探地喊了艾麗一聲：

“賴莉！”

艾麗突然一下子跳起來，眼睛睜得大大的。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羅琳太太，您怎么知道我這個名字？當年那個護士就是這樣叫我的，難道您就是……是……”

羅琳太太的眼角濕潤了，是的，不會錯了。她再次叫了一聲“賴莉”，然后伸開雙手，就像30多年前擁抱悉心照料的那個小女孩一樣，擁抱這個早已亭亭玉立、30年不見的“賴莉”。得知眼前的羅琳太太就是當年那個照顧自己的護士，她念念不忘的“天使”時，艾麗激動得一頭撲進羅琳太太的懷里。

人難免會回首往事，特別是上了年紀后。羅琳太太有時也會想起那些曾經照顧過的病人，他們后來怎么樣了呢？自己把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都奉獻給了他們，為他們和自己的生命帶去什么改變了嗎？當病房里的兩個天使擁抱在一起時，答案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