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工藝新生代傳承人
——“年畫女俠”劉鐘萍

文/雩歸

劉鐘萍，佛山木版年畫市級代表性傳承人，師承佛山馮氏木版年畫第三代傳人馮炳棠，2017年在第六屆中國成都國際非物質文化遺產節中國傳統工藝新生代傳承人競技成果展榮獲“新生代傳承人之星”稱號，入選2018“中國非遺年度人物”100人名單。

佛山木版年畫創始于宋元年間，包括門神、神像畫、燈畫、榜邊畫等，以描金、填丹等技藝聞名于世，具有濃郁的嶺南傳統民俗文化特色，與天津楊柳青、蘇州桃花塢、山東濰坊的年畫齊名，是中國四大木版年畫生產基地之一，也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一百多年前，馮均開創“馮均記”的字號，獲得“門神均”的美譽，成為民國時期佛山木版年畫的代表。但在20世紀60年代后，年畫行業逐漸走向衰落。馮炳棠遵從父親馮均遺愿，艱難維持著木版年畫作坊，時至今日，廣東省內正宗流派的木版年畫作坊只剩下“馮均記”一家。就在佛山木版年畫經營困難之時，一位年輕姑娘卻不畏學藝之苦，拜入馮氏門下一心鉆研、宣傳佛山木版年畫，她就是劉鐘萍。

劉鐘萍與師傅馮炳棠

熱愛安靜的藝術，變身“年畫女俠”

劉鐘萍在大學學的是旅游管理專業，畢業后在佛山做導游。2014年，劉鐘萍辭職后重新找工作，當時恰好佛山馮氏木版年畫工作室招聘講解員，她覺得專業對口，而且又很喜歡傳統文化，就去這個工作室面試。她剛到工作室，就看到馮炳棠伏在案頭安安靜靜地畫畫，那一筆一筆勾描作畫的神態感染了她，于是劉鐘萍在那天的日記本上寫道：“師傅這樣安靜畫畫的狀態，仿佛若有光，是我理想生活的樣子呀，我也想試一試能不能做到。”劉鐘萍內心所追求的正是這種安逸平靜的生活狀態，她與佛山木版年畫由此結緣。

劉鐘萍以講解員身份進入這個工作室后，先要學習佛山木版年畫的歷史，她一遇到不明白的問題，就會拿著小本子問馮炳棠，在馮炳棠生動、詳細的講述中，劉鐘萍系統了解了年畫歷史和關于佛山木版年畫的故事。因為工作室的參觀者聽完講解后通常會想親手體驗印年畫，而且劉鐘萍也喜歡這個手藝，于是劉鐘萍拜馮炳棠為師，開始學習印年畫，后來師父馮炳棠發現劉鐘萍印年畫時手比較穩當，就開始教她畫畫。為了了解更多佛山木版年畫的知識，她還經常看《佛山木版年畫集成·佛山卷》等與佛山木版年畫相關的書籍，有不解的地方就找師父馮炳棠一一詢問，在劉鐘萍孜孜不倦的學習中，她對佛山木版年畫的興趣和感情也日益加深。

2016年，年畫老鋪遇到經濟困難，發不出工資，正在劉鐘萍面臨去和留的兩難選擇時，她爭取到了“非遺進清華”第五期研修班學習的名額。在清華大學歷時一個月的研培學習中，劉鐘萍不僅學到了專業的繪畫技能，而且對佛山木版年畫今后的發展之路也有了更清晰的方向，另外，她與擅長不同手藝的同學們一起合作創作，極大拓寬了她的眼界。

劉鐘萍除了學習技藝，還經常受邀到全國各地進行文化交流，在2017年去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做分享時，她拎著裝滿年畫作品和制作工具的大箱子周游全國的形象給老師們留下深刻印象。又因為她來自功夫名城佛山，老師們說她特別像帶著手藝行走江湖的“女俠”，從此“年畫女俠”的美譽就此傳開。

馮炳棠指導劉鐘萍畫畫

不負師恩不負畫，堅定傳承之心

2016年以后，劉鐘萍的師兄師姐們慢慢都離開了，最后只剩下劉鐘萍跟在師父身邊，只要師父需要幫忙，制作佛山木版年畫的20多道工序——勾線、刻版、印墨線、套印、描金、開相、填丹等，都開始學著上手。木版年畫學習過程比較枯燥，學藝時間長，當劉鐘萍學了很久也不見成效時難免急燥焦慮，師父就對她說：“不著急，慢慢來，你做手藝，手藝本身也會教你，紙會教你，刻刀會教你，木版會教你。”在師父的鼓勵和耐心教導下，劉鐘萍制作佛山木版年畫的手藝漸漸有了起色，而且劉鐘萍是一個韌性很強的人，一旦確認自己想要做一件事情，就會不遺余力地做好，在制作佛山木版年畫時常常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功夫不負有心人，劉鐘萍得到馮炳棠的親傳，掌握了馮氏木版年畫技藝中最為人稱道的套印技術，2017年在法國蒙彼利埃書展上展出的《雙吉圖》就是由馮炳棠和劉鐘萍師徒倆刻版、印制完成的。

劉鐘萍在刻苦學藝的同時，也為佛山木版年畫的生存現狀而擔憂。隨著商品經濟的迅速發展，大眾生活方式、審美方式急劇變化，機器印刷的年畫和掛歷畫日漸流行，張貼木版年畫的習俗出現時代的斷層，佛山木版年畫逐漸失去了其原本廣闊的市場。劉鐘萍在跟隨清華大學美術學院陳岸瑛教授學習的過程中認識到，與大眾生活脫離、與市場脫離的年畫要想傳承好是十分困難的，于是她開始思考佛山木版年畫與人們美好生活結合的點在哪里，如何讓佛山木版年畫回歸人們的生活？

從清華大學回到年畫老鋪后，她與師父商量在年畫老鋪舉辦年畫公眾開放日活動，以了解現在的人們對年畫的需求點。師父非常肯定徒弟的這個建議：“那就干起來，我全力支持你。”如今“年畫公眾開放日”已舉辦了數百場，并成為了年畫老鋪的品牌活動。

劉鐘萍在馮炳棠指導下印年畫

在劉鐘萍為傳承佛山木版年畫做著不懈努力時，師父馮炳棠經常給她加油打氣，對其傾囊相授，劉鐘萍視師父為最強大的后盾。師父病重時，有一天他拉著劉鐘萍的手說：“你一定要用心畫畫，把佛山木版年畫傳承好。”她看著師父眼里的淚，答應了。為了不辜負師恩，她想為師父撐腰，為佛山木版年畫撐腰，即使經營佛山木版年畫生意面臨諸多壓力，學藝之路十分艱辛，劉鐘萍也不想放棄，她誓要把佛山木版年畫傳承下去。

結合現代觀念， “復活”年畫諸神

一個女生的愿望讓佛山木版年畫迎來了新的機遇。一天，劉鐘萍的朋友來年畫老鋪參觀，她問劉鐘萍是否有可以求姻緣的神仙，她最近很想“脫單”。劉鐘萍就給她介紹了年畫里的和合二仙，自古以來和合二仙就是主理姻緣的喜神。因為和合二仙的年畫價錢不貴，她就買了一張回去貼起來，并許下了“脫單”的小愿望。年畫貼了不久之后，她真的找到了男朋友，她把這件神奇的事情告訴了她周圍的朋友，于是又有幾個年輕人慕名來到年畫老鋪，請喜神和合二仙去張貼并許愿祈福。或許是因為張貼的人多了，愿望成真的概率就大了。年畫老鋪的口碑就這樣傳播開來，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都來年畫老鋪請喜神。僅僅在那段時間，劉鐘萍就賣掉了積壓了10年的近百張喜神。

對于這種做法是否可行，劉鐘萍征詢了師父的意見，師父說：“一直以來，年畫就是起著祈福納祥的功能，佛山也一直有這樣的信俗。你又沒改變喜神的寓意，年畫依然是按照傳統的方式被制作出來，而且很難得的是年輕人是真正地把年畫張貼起來、用起來，年畫又能賣得好，這種做法可行。”師父為了表達這種支持，還按照劉鐘萍的提議，親自寫了“脫單神器”來推廣喜神和合二仙。受到啟發的劉鐘萍開始在年畫老鋪舉辦“喜神和合二仙脫單專場”的活動，一度很受歡迎。

總結了“喜神和合二仙脫單神器”的成功經驗之后，劉鐘萍開始按照這種思路，梳理嶺南地區的傳統習俗，結合當今人們的現代需求，在經典的佛山木版年畫里找對應人們需求的神仙，用流行熱詞讓傳統年畫的表達符合現代語境，例如用“逢考必過”“考神”對應傳統的狀元及第，用“兒女雙全”“二胎神器”對應送子娘娘等；她還把佛山木版年畫的尺寸和價格進行調整，尺寸縮小為適合現代家居張貼的尺寸，價格也調整到親民的程度。于是，從2016年到2019年，有了“一個億小目標的財神”“考神狀元及第逢考必過”“Hold住全場的持刀將軍”“新房入伙鎮宅神器紫薇大神”等，并為這樣的宣傳形式取了個名稱“年畫里的諸神復活”。

劉鐘萍講解佛山木版年畫

對年畫的寓意進行新潮的包裝，讓傳統的佛山木版年畫開始受到年輕人的追捧，這讓劉鐘萍在佛山木版年畫與市場結合方面有了更廣闊的思路，在佛山木版年畫創新傳承方面結出碩果：創立“解憂年畫鋪”新概念，使年輕人通過“解憂”這個詞理解年畫的寓意；定制體驗課、工作坊；通過抖音、電視臺、電臺直播等新媒體平臺宣傳佛山木版年畫；與設計師合作推出佛山木版年畫的文創品牌、產品；與清華大學老師合作佛山木版年畫衍生品；等等。這些現代傳播方式讓佛山木版年畫傳承的精神有了更多新載體，拉近了與年輕人的距離，豐富了消費者購買佛山木版年畫的體驗感，終于使年畫真真切切地回歸到了普通百姓的生活中，佛山木版年畫也煥發了新的生機。

鼠年春節期間，劉鐘萍策劃組織在佛山各大社區、學校開展5到10期的《年畫里的春節故事》活動，讓大家了解年畫中與新年習俗相關的故事。談到佛山木版年畫的未來發展，劉鐘萍表示會從兩個方面著力：一是創作新的佛山木版年畫作品；二是繼續拓寬傳播渠道，多做系列活動，增加“解憂年畫鋪”的活動內容，還會與視頻平臺合作。劉鐘萍說：“希望自己能在有生之年，可以推動佛山木版年畫歷史往前發展一點點。用年畫為載體向大家傳遞中國傳統文化的精華和能量，讓佛山木版年畫能夠有溫度地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