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攝_影胡澍
所有的這些記錄,不是為了緬懷,因為城市還在生長。
重慶是一座充滿魔幻色彩的山城同時也是一座藝術彩城
山城的日與夜
對于重慶,我一次次地離開,又一次次地回去,這座城市總有讓攝影人割舍不斷的東西。天生的高樓層巒疊嶂,讓其成為近年來最火的網紅之城。有多火呢?城市風光攝影師趨之若鶩,從四面八方來到這座兩江交匯的城市打卡,在嘉陵江和長江兩邊尋找渝中半島的最佳拍攝點,春夏秋冬,從不缺席。一座城的魅力,可見一斑。
相比于迷人的高樓與兩江,我更喜歡鉆到這座城市的毛細血管,去走一條江邊步道,去爬一條江邊到山間的梯坎兒,享受那種迷失的感覺。說起來,父母都不是重慶人,可我自己卻很喜歡這座城市。至于為什么喜歡,我尋思很久,找到一個很敷衍的原因,也許是因為在我出生之前,我的父親在這座城市工作過幾年,山城的氣息以某種特別的方式烙印在他身上,然后遺傳給了我。
21世紀初,第一次來到這座城市,那會兒還沒有燈火通明的洪崖洞,朝天門的江邊也不是今天的模樣,人們還可以走到江邊,盡情地耍河沙。街頭黃色的出租車,深色的柏油馬路,那種感覺像極了電視中的香港。一個個彎道,拐過彎,可能會遇見火鍋店,也可能會遇見長江的波濤滾滾。遺憾的是,那時候手上沒有相機,只能留下記憶以及這段文字。
近兩年多次去往重慶,吸引我的是去尋找那一幕幕城市微光,去尋找那些正在生長中的城市變遷,去尋找留在記憶中的山城往事。時光易老,往事難尋,一定要尋,還是有痕跡的。彼得·海斯勒在《江城》一書中對于涪陵這樣描述,“沒有自行車,是因為涪陵滿布石階。滿布石階,是因為涪陵是長江、烏江交匯處的山坡上密密麻麻依勢而建的一座城市”,跟重慶城有著極為相似之處。
重慶的母城(渝中區)就是在長江和嘉陵江交匯處的山坡上而建立起來的。有趣的是,在這座山坡上,曾經長長的石階才是這座城市的動脈所在。逛商店的人順階而下,走走停停地瀏覽店鋪里的商品,棒棒兒們拾級而上,成捆的貨物壓彎了他們的腰,而一切的必需品和服務,在這些石階上都可以找到。然而這一切如今漸漸變成了高樓和商業街區,象征著老重慶的十八梯和磁器口都消失不見。
在不少老重慶人心中,十八梯是兒時的故鄉,保存著老重慶的市井生活。今天十八梯所在的巷子已經面目全非,長長的石階連起渝中半島的上城與下城,拆遷的時候,依稀還能看見灰磚與青瓦的吊腳樓(類似的吊腳樓在川渝有江河的城市也有)。
梯坎兒火鍋店
時光對話,世界大事在這里變成了人間煙火
交通茶館,承載了重慶30 余年老時光
墻角長出的花朵,盛開著蔓延著到我們的手里,我們親手把它栽進了大廈的家里,卻再也沒有陽光跟雨露。如今十八梯與旁邊的白象街一起已經重新打造成了仿古街,位于渝中半島的黃金地段,與朝天門、洪崖洞、李子壩等一起成為重慶的新名片。只是它們的使命已經不再是本地人的煙火生活的載體,而是游人們一次次的社交媒體分享的內容。到來的每一個人都在告訴全世界,中國有穿樓的輕軌,有重重疊疊的江邊房屋。
除了已經拆去的十八梯,渝中半島還有很多小路連接著上城與下城,沿著小路可以一直走到兩江邊上,沿著青苔石板路前行,隨處可見縱橫交錯的小巷、閑適安逸的老人、戶外寫生的孩童、駐足拍照的游客,留不住的老街,逝不去的城。
行走其間,方向感很強的我,竟然喜歡迷失在這座城市的中央,分不清東南西北,找不到去往火鍋店的路。說起火鍋店,除了電影里面開在洞子里的火鍋店,還有許多開在梯坎兒上的火鍋店,經過時我常被路邊火鍋香味吸引,更不用說梯坎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這座城,滿城之中除了熱辣辣的火鍋店,隨處可見的,還有各種規格風貌的茶館。我喜歡逛茶館,每次去感受一座陌生城市,總會去找一個當地人去的茶館坐坐。那是當地人聚集的地方,也可以看盡人生百態。在重慶,川美外邊的交通茶館是一處符號般的所在,去的當天清晨下雨,茶館內坐著熙熙攘攘的茶客,各自悠然。雖然現在網絡媒體發達,但年長的人們依舊習慣到此聊天娛樂,打發時間。面對面的交流,才應該是人與人之間的微光,隔著手機屏幕,我們觸摸到的只有冰冷。
重慶是一座怎樣的城?繁華的夜景固然美麗,可是城市的氣質卻在拆去的老屋里面,在那些老街里喝茶老人的眼里。不管是老去,還是新生,都應該被記錄。很多年以后,這座城市也許會被高樓大廈所掩蓋,一條條仿古街終于也變成了古街,時光會遠,但是這座城市依舊在人間,在入夜時兩江邊一盞盞亮起來的燈光里,在長江邊延續了幾百年的湖廣會館里,在大橋上南來北往的車流里。
所有的這些記錄,都是因為熱愛,因為真實的街頭巷陌,還有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