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光磊
2019年7月1日,在沈陽農業大學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8周年暨“兩優一先”表彰大會上,沈陽農業大學植物保護學院教授欒軍波代表優秀共產黨員教師在會上發言。他說:“我希望這個社會能夠少一些急功近利,多一些精神追求。作為一名科研人員,單論賺錢的話肯定不如企業,但我們的成就感就來源于科研的進展和突破,這是我們精神上最大的慰藉。”
再次與記者談論科研的話題時,欒軍波又笑著說出了同樣的話。從他的語氣中不難感受到那份對科研工作簡單的快樂與執著。10余年科研一線經歷,欒軍波收獲了人生最大的美好,他說“科研的快樂其實很簡單”。
2005年9月,在沈陽農業大學植物保護專業攻讀完學士與碩士學位后,欒軍波考入了浙江大學農業昆蟲與害蟲防治專業攻讀博士學位,也是在這里,他碰到了科研生涯最大的“朋友”與“對手”——煙粉虱。
提到這一昆蟲學名,也許很多人會感到陌生,但要說起它的俗稱“小白蛾”,知名度就非常廣了,這是近年來中國新發生的一種蟲害,危害番茄、黃瓜、辣椒等蔬菜及棉花等眾多作物。20世紀80年代以來,隨著世界范圍內的貿易往來,煙粉虱借助花卉及其他經濟作物的苗木迅速擴散,在世界各地廣泛傳播并爆發成災,是世界上危害最大的入侵物種之一。在我國,煙粉虱已在20多個省份、自治區大量發生危害。煙粉虱通過直接取食和傳播雙生病毒等,在全球各地造成了極大的經濟損失,每年危害所造成的損失估計達5億美元。
“這種昆蟲攜帶病毒,體內又有共生微生物,入侵機制非常復雜。”欒軍波介紹,煙粉虱攜帶的病毒目前只有這種昆蟲可以傳播,作物被感染之后就像得了“癌癥”一樣,無法治療,危害極大。
博士期間,欒軍波師從浙江大學農業與生物技術學院著名昆蟲學家劉樹生教授。在導師的悉心指導下,欒軍波開始了系統性的科研生涯,而煙粉虱就是他的主要研究對象。
2007年11月8日,從《科學》雜志傳來了一個好消息:浙江大學昆蟲所劉樹生教授團隊發表的一篇論文,第一次破解了B型煙粉虱入侵的行為機制,使“超級害蟲”入侵的核心機密披露于世。
這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浙江大學首次以第一作者并且第一單位在《科學》雜志上發表論文,而欒軍波就是該篇論文的主要貢獻作者之一。剛起步就站在了高起點,對于欒軍波而言,最大的感受就是科研帶來的新奇與快樂,讓他對這份事業越發充滿了向往與期待。
此后10余年,欒軍波與煙粉虱結下了不解之緣,在解鎖入侵機制之后,他又迷上了煙粉虱與其體內共生微生物的關系,一直專注于煙粉虱—微生物互作關系的研究。

欒軍波向研究生示范實驗操作
“昆蟲與微生物共生,也是現在國際熱點與重點領域之一。煙粉虱不僅是傳播植物病原物的典型媒介昆蟲,又攜帶共生細菌,是研究昆蟲-細菌共生關系的模式系統。”欒軍波介紹,人類體內同樣攜帶大量微生物,通過昆蟲與微生物互作關系研究,不僅可以幫助人類解決疾病和健康問題,同時也可以從生物角度尋找新的防治農業害蟲的途徑。既能解鎖未知的生物世界,又能為人類社會創造福利,這樣的科學研究何樂而不為?
2008年7月,在取得浙江大學博士學位后,欒軍波又以博士后的身份繼續留了下來,一方面繼續研究煙粉虱入侵機制,另一方面開始煙粉虱與雙生病毒間接互惠機理的研究。2011年,他獲得了中國昆蟲學會第五屆青年科學技術獎。也是在同一年,他踏上了漫長的海外游學之路。
“出國其實就是為了進一步深造學習,拓展視野,同時希望可以通過這一過程學成歸國,再做一點貢獻。”欒軍波介紹,由于煙粉虱個體很小(成蟲大約1mm),對操作技術要求非常高,研究起來很困難,長期以來,人們對于煙粉虱-雙生病毒-植物互作以及煙粉虱-細菌共生關系的機制知之甚少,這大大阻礙了科研人員對于煙粉虱危害成災機制的認識和科學防控技術的研發。“國外在相關領域的研究方面的確起步較早,國內要想發展的話必須先了解國際前沿技術研究情況。”欒軍波說道。此后6年間,他先后在以色列希伯來大學、美國康奈爾大學做博士后研究,并于2016年8月開始擔任美國康奈爾大學助理研究員,專注于煙粉虱-微生物互作關系的研究。
操作權限設置:為避免因焊機的工作參數被無關人員隨意修改,生產出廢件,甚至造成生產事故,觸摸屏對參數設置和參數組調用部分設置權限,只有取得密碼的人員才能進入。
經過10年的堅持不懈和勤奮耕耘,他在煙粉虱與其所傳植物病毒間接互惠的生理生化和分子機制,煙粉虱-細菌共生關系維持的分子和細胞機制兩個方面取得了多項創新性成果。
在煙粉虱-細菌共生關系維持的分子和細胞機制方面,首先,他揭示了煙粉虱與內共生菌代謝共進化的新機制,奠定了粉虱-細菌共生關系維持的代謝機制的研究基礎。發現了共生菌基因組退化可使寄主從其他外源細菌通過多個獨立的水平轉移事件獲得復雜的代謝途徑,也提示了水平轉移基因及代謝重復加劇了共生菌基因組退化。相關成果發表后,相繼被多家國際知名期刊所引用,引發了廣泛影響。并且,欒軍波也因此受邀在第25屆國際昆蟲學大會(ICE 2016)上作了相關會議報告,匯報了有關煙粉虱與內共生菌代謝共進化的研究成果。此外,他還揭示了煙粉虱含菌細胞通過母系遺傳從而介導共生細菌垂直傳播的機制,闡明了粉虱-細菌共生關系維持的遺傳學基礎,推進了含菌細胞的發育起源和遺傳進化研究,并為粉虱的科學防控提供了基因靶標。
科學創新的進程總是脫離不開科研人員的積極性和創造力。近10年來,在欒軍波等一批研究人員持之以恒的推動作用下,煙粉虱危害成災機制以及科學防控技術的研發進程明顯加快。與此同時,欒軍波也收獲了來自科研的饋贈:研究成果得到了國際同行的廣泛關注和高度肯定,應邀成為加拿大自然科學和工程研究理事會(NSERC)項目評審專家;先后受邀在美國昆蟲學會年會、國際昆蟲學大會、全國環境微生物學學術研討會、中國科協第370次青年科學家論壇等會議上匯報相關成果;2016年,由他主持的“研發半翅目昆蟲遺傳轉化技術”項目獲得了國際昆蟲遺傳轉化研究工作組獎……
2017年年底,在海外游學近6年的欒軍波回國了,回到了最初科研萌芽的母校——沈陽農業大學。從國際一流科研中心轉到了國內普通實驗室,有許多人感到不解,但只有欒軍波清楚,學成歸國的時機到了。
“當初到海外深造時,就是想學到國際頂尖科研成果后再回來發展。也許國內選擇的機會有很多,相比985或211高校,沈陽農業大學不管是科研環境還是學科發展都比較落后,但這也正是我可以發光發熱的地方,我相信我的選擇是對的。”欒軍波說道。
滿打滿算,欒軍波回沈陽農業大學任教的時間也才不到兩年。但從沈陽農業大學一名普通的本科生,到作為高層次人才回校工作,這一吸收與反哺的身份轉換,他卻用了整整20年時間。
1998年,年僅19歲的欒軍波來到了沈陽農業大學植物保護專業。彼時,沈陽農業大學隸屬于原農業部管理,在全國農業大學領域位居前三甲。后來世紀之交,全國院校間掀起了新一輪改革舉措,沈陽農業大學也由原農業部所屬劃轉為以遼寧省管理為主、遼寧省與中央共建的全國重點大學。盡管在地方建設上有了更為自由與廣泛的空間,但具體實施過程中不可避免地走了一些彎路,學校近10余年來的學科建設頗有些曲折意味,而這也是欒軍波考慮回校的重要原因之一:為母校的發展做一些貢獻。
為了做好回國之后的科研建設工作,之后的1年,除了科研上持續研究創新之外,他還花了不少時間研究和學習國外一流實驗室的建設工作。也正因如此,在加入沈陽農業大學之后,短短1年多時間,他就從無到有,建立起一批基礎科研平臺、一支昆蟲-微生物共生關系研究隊伍,帶領團隊迅速發展起來。
“剛回學校時我所在的學科的確有很多薄弱的地方,最大的挑戰就是平臺明顯不夠好,但這也正是我可以發揮的地方。人不能只想著依靠,總要發揮一點光和熱。”欒軍波笑著說道。
多年的學習研究經歷,讓欒軍波深刻體會到什么是一流的科研環境。他知道,要想帶領學科快速發展,首要的就是建立并完善各基礎性科研平臺。
之后,在校領導的大力支持下,短短1年時間,他就陸續建立起多個基礎平臺,包括微量氨基酸分析平臺、細胞培養平臺、微注射平臺等,用他的話說,“有了這些平臺作為支撐,我們的科研想法才能一一實現”。
不僅如此,結合海內外多個實驗室的科研經歷,欒軍波深知創新氛圍對于科研人員的重要性。回國期間,在平臺建設之外,他同時花費了大量心血在實驗室管理方面,對科研方向以及人才培養都做出了明確規劃。
首先就是實驗室的發展目標。理想的高遠決定最終的距離,在實驗室的發展方向上欒軍波劃出了明確目標:向國際看齊,躋身一流實驗室。這并不容易,但卻是他們努力的方向。
“這樣的目標也不是輕易提出,而是經過多方考慮之后才決定的。”欒軍波說道。多年在海內外一流實驗室的科研經歷,讓欒軍波感受最深的就是他們的創新氛圍。回國之后,他也一直以此告誡自己:要堅持做創新研究,而不是跟蹤研究。這點也被他貫穿在實驗室發展規劃之中,如今,實驗室所有課題研究方向都屬于創新研究,走在國際前列。
此外,利用自身這些年來在學術界的影響力,他還帶領實驗室積極開展國際合作與交流,目前已與美國康奈爾大學、美國馬里蘭大學、美國加州大學、美國賓法尼亞州立大學、以色列希伯來大學等知名大學的頂尖實驗室建立了良好的合作關系。
與此同時,他還出臺了一系列人才培養政策,包括嚴格按照國內外一流實驗室休假時間標準、學生共同參與科研儀器管理標準、經常性的科研進展交流等,目的就是希望學生既要學會做人,也要學會做好研究。
“科學的時間管理可以幫助同學們建立良好的作息習慣,并培養負責任的科研精神;而參與科研儀器管理則可以幫助學生鍛煉多方管理能力;及時的科研進展交流有助于幫助學生少走彎路并提高科研效率。我希望通過科學管理的實驗室,可以讓同學們開開心心度過這幾年,身心健康地走出去,未來有明確的個人目標,這樣我就很滿足了。”欒軍波說道。
在他的帶領下,短短1年多時間,實驗室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并收獲了國內外同行的良好反饋。2020年,兩年舉辦一次的第三屆昆蟲微生物研討會會落地沈陽農業大學,并由欒軍波所在的實驗室主辦。短短時間就取得這樣的結果,自然離不開高強度的工作管理,但欒軍波卻絲毫不覺得辛苦,科研為他帶來的快樂早已超越其他。
“從踏上科研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從未感覺到壓力,只覺得時間不夠用。每一次科研領域取得的進展與突破都是我前行最大的動力,科研的快樂其實很簡單。”欒軍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