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淵沖翻譯理論與古詩詞翻譯

郭佳佳

（華北理工大學，河北 唐山 063210）

許淵沖先生是中國古詩詞對外翻譯集大成者，在翻譯理論上，許淵沖堅信自己的標準——“三美”——音美（beauty in sound）、形美（beauty in form）、意美（beauty in sense），“三美”是針對詩歌翻譯所歸納的根本原則。具體來說就是譯者在進行詩詞翻譯時，從三個方面著手，全面充分地再現原詩中作者想要表達的思想、意韻以及形式。

詩歌屬于文藝文體，以用詞豐富、情態豐富和語言現象豐富著稱，無論是俚語、書面語還是方言，或者各種修辭、句型、語氣，都在幫助詩歌實現詩人思維的最高 形式的表達，進而敘事、言志或抒情。對于詩歌翻譯歷來就存在可譯和不可譯兩種截然相反的觀點。詩歌的可譯性是由于詩歌所表達的情感是人類共有的，詩歌的不可譯性是由于詩歌的形式。如何把詩歌的意境通過不同的語言結構再現出來，是任何一個詩歌翻譯者都要面對的難題。

翻譯思維有三個方面的結構必不可少，首先是語義平面；第二是邏輯平面；第三是審美平面。可見一個合格的譯者，既能在語義層面積極運作，又要在邏輯和審美層面積極配合，三者缺一不可，否則，就會出現詞語使用問題、審美缺陷或者“言不順、理不正”——不合邏輯。比如元代馬致遠的《天凈·沙秋思》的翻譯：

天凈沙·秋思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Tune： Sunny Sand Autumn Thoughts

Over old trees wreathed with rotten vines fly evening crows； Under a small bridge near a cottage a stream flows； On ancient road in the west wind a lean horse goes. Westward declines the sun； Far, far from home is the heartbroken one.

簡短的五行二十八字，沒有一字談秋，卻處處是哀秋、悲秋。這首小令描寫旅途中秋天傍晚的景色，在詩人精心渲染下，滲透著浪跡天涯的旅人的孤獨與愁苦。前三句多個名詞詞組依次排列，用九種圖像，構成典型的秋天的畫面。許先生在翻譯時突破了漢語和英語的文化差異，補償出“wreathed with, fly, under, near, on, in, goes”等介詞和動詞，構成一幅生動、形象的畫面。第一句將枯藤老樹處理成偏正短語，借助with rotten vines構成后置定語，修飾老樹。為讀者營造了枯藤老樹的靜物，黃昏時分烏鴉在枝頭飛過的動畫。動靜結合，完美地還原了源語的悲涼意境。接下來兩句，依然是采用補償方法，還原出人家和小橋流水的方位布局，令讀者一目了然。用別人家溫馨和諧的畫面襯托詩人孤寂無依靠的愁苦。

中國古典詩歌十分注重創造意境美，詩人追求情景交融、心物合一。情與景能否巧妙結合，也是能否實現意境美的關鍵。許淵沖在處理時，還注重了押韻，如開頭兩句crows和flows； 末尾兩句sun和one，實踐出了音美和形美，諸多語境層層搭建，還兼顧了翻譯詩歌的意美。

同樣寫秋天，劉禹錫的筆下，即使被貶之際，也不再抒發惆悵，而是歌頌秋天，贊揚秋天，表達豁達的胸襟。

秋詞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On autumn

Only desolation autumn has been known to arouse； I would say autumn day is much better than spring morn. When a crane soars into the blue sky flapping at clouds, My poetic sentiment follows her to high heaven.

全詩開篇以議論起筆，闡述對秋天的態度與傳統觀念截然相反，轉悲為喜，譯者在開端用一個詞——only體現了原詩自古以來文人墨客都“悲秋”的程度，承接“has been known”的現在完成時態，并且運用被動形式，強調出人們自古以來認為秋天是傷感的季節。第二句，中英文語序對照，最大程度上保留了源語語言結構，譯者在“言”上加以思考，運用英語中的情態動詞表達意愿，深化了詩人對秋天高度贊揚的態度。譯者運用形容詞比較級much better 簡潔明了地表達出“勝”的意思，完美地實現了許淵沖先生倡導依靠詞語轉換實現的淺化理念。譯者用“blue sky”指代“晴空”，soars, flapping兩個動詞生動傳神地表達了詩句“一鶴排云上”的美景。此句中，譯者注意到英漢文化的差異，增加出動詞，使得形式完整，令讀者輕松能聯想到類似畫面。全詩的末尾，譯者補償出her，即鶴，詩人的被貶郁悶之情隨著飛鶴也發散到云端，并用high heaven指代“碧霄”，實現了等化翻譯理論。而對“引”的處理，則用傳統的整合轉化思想，在英譯本中用“follow her to”，即心情跟隨著飛鶴而去。

許淵沖先生倡導“三化”理論，即深化、淺化、等化。深化指特殊化、具體化；淺化指一般化、抽象化，減詞合而為一等譯法；等化指靈活對等，借助詞性轉換、正說、反說等進行翻譯。

比如李清照《聲聲慢》里，“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這句詞平仄交替，除了音韻美，還有感情的憤懣，有一定的翻譯難度。

翻譯家Kenneth Rexroth譯為：

Search. Search. Seek. Seek. Cold. Cold. Clear. Clear. Sorrow. Sorrow. Pain. Pain.

但是僅依靠英語單詞疊加，絲毫沒有把原句情致體現出來。

林語堂譯為：

So dim, so dark, So dense, so dull, So damp, so dank, So dead！

此句中的雙聲疊韻及復疊在漢語中最美，而在英語中復疊只是幫助加強語氣，無所謂美。七個以d開頭的形容詞，形式美滿分，程度也深化，卻缺乏英語語言典型的成分結構。

再看許淵沖的版本：

I look for what I miss, I know not what it is, I feel so sad, so drear, so lonely, without cheer.

押韻完美，在忠于原文的基礎上，加入一個主人公“I”，達到了形合的標準，抑揚頓挫之間，傳遞出作者的愁緒悲傷，生動可感。

比如我們在翻譯實踐中，借鑒許老先生的“三美”原則，把dump anger翻譯成“幽憤”比“啞然的憤怒”好的多，同樣refined simplicity翻譯成“淡雅”遠比“精美的樸素感”有境界。許多詞語除了達意，都要錘煉一番，近而達到準確和精美。

通過以上淺析不難看出，我們在進行古詩詞英文翻譯時，需要整體把握意境，更要兼顧形式和音律美。我們需要大量的實踐學習，去探究更多技巧和方法，從而更好地促進中外文化交流，實現跨文化傳播，同時吸收借鑒人類先進文明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