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代小說修辭美學簡析

龍 靜

（大理大學圖書館，云南 大理 671000）

托馬斯·哈代(1840-1928)一生跨越了19和20兩個世紀，他作為一位享有國際聲譽的小說家和詩人，不僅繼承和弘揚了19世紀英國的維多利亞文學傳統，而且對20世紀英國當代文學有所發展，因此有人稱他為：“一個跨世紀的靈魂"。作為一個英國作家，哈代鼎盛時期早已過去，然而，近年來西方出現了一股哈代熱，用當代人的眼光來分析哈代的作品，可以發現他在十九世紀后半葉所寫的小說和詩作中所表達的思想早已遠遠超越了他所生活的維多利亞時代。

托馬斯·哈代一生主要生活在他的故鄉多塞特郡(Dorset County)，他小說創作的背景同樣也是這塊被他稱為“威塞克斯”的地方。弗吉尼亞·伍爾夫在評論哈代作品的文章中極力贊揚他是“大自然的一位細致入微、爐火純青的觀察者”。哈代對大自然的種種自然現象，如暴風雨、黑夜、綴滿星星的夜空等空靈而細膩的描繪充溢著神秘主義的色彩，常常令人驚嘆不已，小說對埃格登荒原景物的描寫可以說是小說史上的一絕。同時，哈代關注資本主義工業發展造成農村自然環境遭到破壞，農村經濟瀕臨破產的現實。

德國著名語言學家洪堡特(Humboldt)曾說“語言活動是形成思想的強大力量”。語言的力量來自修辭，更是來自語言修辭藝術散發出來的美學光芒。

本文擬對哈代小說的修辭藝術進行邏輯分析、美學感悟，引導人們去領會哈代思想的深邃、驚嘆哈代思想的前瞻，欣賞哈代小說的美學意蘊。閱讀哈代小說，我們能夠體會到小說的思想精髓是借助小說修辭藝術的鑰匙去逐層開啟、呈現在讀者面前的。閱讀哈代的小說，我們常常感到哈代思想的超前性與當代人類生存危機感的契合。對托馬斯·哈代作品最為敏感的權威批評家安東尼·特羅洛普認為受時代的影響，哈代的局限乃是“介入其敘述之中以使他的哲學或他對人物及人物所置身其中的事件的判斷更為清楚”這樣的傾向。他沒有作出任何努力來區分好的議論與壞的議論。對他來說，就像對于其他許多人來說一樣，議論本身，特別是如果“過多”的話——雖然什么是“過多”通常未經考察——肯定是壞的。”然而，關于“講述”與“顯示”，W·C·布斯認為：“作者的判斷，對于那些知道如何去找的人來說，總是存在的，總是明顯的。他的個別形式是有害還是有益，這永遠是一個復雜的問題，是一個不能隨便參照抽象規定來決定的問題。當我們現在要開始討論這個問題時，我們永遠不要忘記，雖然作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選擇他的偽裝，但是他永遠不能消失不見。”布斯并提出了“真實作者”與“隱含作者”的概念。隱含作者會“根據具體作品的特定需要而以不同的面貌出現。” 并且“真實作者”創造出“隱含作者”，“真實作者”雖然處于創作過程之外，但一個人的背景、經歷等往往會影響一個人的創作。我們覺得，哈代小說中的議論就像是通常生活中人們的價值判斷，雖然是以小說敘述者即作者的口吻說出來，但更像是故事中睿智的主人公的對于生活以及人物是非所下的簡單評判。而哈代更深層次的思想則蘊含在小說的修辭藝術中，很多評論者認為哈代小說體現了“宿命論”的悲觀主義思想，哈代的“宿命論”以及悲觀思想實則是一種隱喻，我們能夠通過對其文本采用了隱喻這一修辭手法的分析，感受到當人與自然的矛盾加劇，人類最終會走向覆亡的命運，在哈代筆下大自然的美妙與殘酷交織在一起，去提示和警戒人們作出取舍：人們是要繼續憎惡自然還是要與自然和諧共生。雖然哈代的創作早在十九世紀，但從小熱愛自然的哈代在進行小說創作時已經能夠敏銳地體察到人類活動范圍的擴大、深化對于自然的傷害，人類欲望的擴張以及對于自身的矯飾是徒勞和有害的。人是自然之子，一旦不顧一切地去追逐、沉湎享樂，向自然索取無度，那么必將遭到自然的反抗，人類將失掉生存的根基。在哈代創作的諸多的故事中，這樣的主題常常呈復調式出現，一個個看似偶然的、意外的事件主導了各種類型主人公悲劇命運的走向。這樣的寫法就不能不引起讀者的好奇和深思：哈代在各個看似紛紛亂亂的事件背后作出了價值判斷。哈代所想批判的是背離自然的一切生活方式，一切虛偽道德標準對自然對人類的扭曲、束縛和傷害，哈代從自然出發、受到大自然的美好的啟發，對人類應有的生存秩序，對人類未來命運走向作了最深刻的思考，而這樣的思考，讀者只有通過對小說中隱喻的修辭分析才能從一個個故事中剝離出來，可以知道哈代用主人公們的悲劇命運來警戒整個人類世界。哈代爐火純青的修辭藝術，讓小說除了在揭示重大主題時格外深刻以外，在人物性格刻畫時也格外清新、鮮活。

從19世紀60年代創作抒情詩開始，到20世紀20年代最后一部詩集《冬天的話》（Winter Words）出版，托馬斯·哈代一生60多年的文學創作生涯，可以鮮明地分為小說創作和詩歌創作兩個發展階段。哈代無論在小說還是詩歌創作中都表現了大自然超凡脫俗的美感，并表達了對大自然神秘力量的深深的崇敬之情。哈代在婚姻、道德、宗教、教育、婦女解放等問題上所持的觀點與許多當時的作家不同，表達了對于人類命運、自然命運的深刻關切以及終極關懷。在30年的小說創作生涯中，哈代寫下了《遠離塵囂》、《卡斯特橋市長》、《還鄉》、《苔絲》、《無名的裘德》等14部長篇小說和《一群貴婦》等4部中短篇小說集。在小說創作領域，他獲得了當時很多作家難以企及的地位。羅蒂（R.Rorty）主張告別科學與人文的二元對立，科學與人文在保持兩者差別的基礎上達到相互滲透、相互融合，實現和解。要有這樣一種素樸的意識：把對大自然的美的審視升華為一種自覺地履行責任或義務的強烈情感，把對自然的審美作為道德評價的一個重要因素。我們研讀哈代創作的小說，首先要賞析他是如何通過一定的修辭手段刻畫出一種人物外貌、內心與自然之美相融合的美感。其次，把自然風物人格化的修辭手法也傳達了人與自然平等、和諧的價值觀。另外，作為一個女性關懷者，哈代在小說中塑造了眾多的女性形象，他運用比喻、象征等修辭手法刻畫這些女性的外貌、心理以及性格特征，既展現了她們與自然環境的矛盾沖突而產生的悲劇命運，支持她們獨立抗爭的同時，也注意到了女性角色的自然性。最后，我們分析哈代的“宿命論”觀點和悲劇意識中隱含的修辭手法，是哈代站在高點借以表達對人類沒有處理好與大自然的關系，一步步走向危險境地的感傷和哀嘆：人類命運的好壞最終將由人類與自然的關系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