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甲不老　時光正好

尹忠華

“花甲禮”是朝鮮族為年滿60周歲的老人舉辦的祝壽儀式，又叫做“花甲宴”或“回甲宴”，由生日祝壽和尊重老人的風俗演變而成，融禮節、服飾、飲食、倫理等多種文化習俗為一體，是朝鮮族人生禮俗當中的重要一項。花甲禮起源于13世紀，最初產生于王室，后來逐步普及到民間。19世紀末，朝鮮族花甲禮從朝鮮半島傳人丹東，后在寬甸滿族自治縣、鳳城和東港等市廣泛流傳，迄今已有一百多年歷史。2008年，朝鮮族花甲禮入選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

孝道伊始尊老敬老

關于花甲禮的來歷，民間廣泛流傳著一個尊老敬老的故事。傳說高麗時代，國王頒發了一條殘酷的法規：人只要一過60歲，不死就得埋，俗稱“高麗葬”。逼不得已，一位姓金的窮人為了留住自己年過60歲的父親，只能將他藏在一個山洞之中，每天偷偷地給他送飯，始終沒被人發覺。皇帝聽說“高麗葬”這件事，感到這條法規過于殘酷，便給高麗王送去了三道難題，使他非常為難。山洞里的金老漢聽到這個消息后，便告訴兒子如何解答這三道難題。兒子向高麗王訴說了解題之法。國王聽后，欣喜異常，究其出謀者，方知是一位年過花甲的窮老漢。于是，高麗王醒悟到老年人閱歷豐富，是國家的財富。從此，廢除舊律，通令全國尊老愛老。那位智慧的金老漢于是重返家園，與家人重新團聚，安度晚年。從此，花甲宴代替了“高麗葬”，尊敬老人成為朝鮮族的傳統美德。

朝鮮族把60歲看成是人生道路上的分水嶺，因此花甲禮也就特別隆重，是朝鮮族人民生活中重大的人生禮俗。朝鮮族花甲禮的舉辦以家庭為單位，大都在農家院落里舉行，有著較為嚴格的程序，主要分為擺壽席、獻壽、放壽席、鬧壽夜、分壽桌幾個部分。壽席的操辦頗有講究，要選擇兒女雙全、三世同堂，并懂得禮俗的婦女提前兩三天開始準備。當日所上菜肴不下50種，主要分為水果類、油炸果品類、茶食類、烤炙類、脯料類和各種餅子;酒水有白酒、米酒和甘酒;主食有長壽面、冷面和大米飯等。各種菜肴的擺放要主次分明，特別要突出雄雞的造型，使整個壽席看起來豐盛美觀。值得關注的是，朝鮮族雖然喜歡狗肉，但那只是民間食材，上不了臺面，真正的花甲宴沒有狗肉。辣白菜雖然也是朝鮮族美食，但辣白菜歸于平常人家的咸菜系列，如果哪家操辦花甲宴上來一道辣白菜，會被當做笑柄，說明菜品不夠了用咸菜來充數。

能歌善舞共歡樂

花甲禮當天，壽星夫婦和親屬要身穿朝鮮族的民族服裝，按照男左女右的順序坐于壽桌正中。古時參加壽席所穿的民族服飾多為白色，發展到今天多以彩色為主，更加突出了喜慶的氣氛。院落里懸掛幕布或是主屏風，請有文化的人現場題寫橫幅或祝壽對聯，村里親友也會攜帶賀禮參加祝壽。

“獻壽”是整個宴席當中的重要一環，壽星及其陪坐人入席后，由司儀介紹壽星的人生經歷，由長子夫婦向壽星敬酒，行跪拜大禮，以此感謝老人養育之恩，接著由次子、三子夫妻，直到孫子輩、兄弟侄子們依次獻壽。老人和婦女們會把壽席上的食物分給年輕人和小孩子，寓意著他們吃了壽席上的食物，會健康成長。

在莊重的儀式結束后，就開始了娛樂性的祝壽，這也是充分展現朝鮮族人民能歌善舞特長的一個環節。各路親朋好友在壽臺前載歌載舞，有時還會表演極具朝鮮族特色的頂瓶祝壽舞。表演者頭上頂著一個裝有多半果酒的酒瓶，擊節起舞，舞姿盤旋舒展、曼妙傳神。歌舞完畢就到了放壽席環節，壽星或其子女向親朋好友敬酒表示感謝。晚宴結束后，家人和親友歡聚一堂，載歌載舞至通宵達旦。各路親朋臨別之際，主人會將各色糕點果品贈送給親友。

傳承有序情更濃

朝鮮族花甲禮以家庭為核心向整個社會傳遞尊孝道、尚禮節的美風良俗，其傳人大都從小參加花甲禮儀式，受長輩們的言傳身教而習得。該項目的兩位省級代表性傳承人一一許亨行和金云溶則是深諳其道。

今年81歲的許亨行，生于朝鮮平安北道，2歲時隨父母遷居至遼寧省丹東市。他從小生活在朝鮮族聚居村，經常參加家族親屬或鄉親鄰里為長輩籌辦的壽禮，耳濡目染朝鮮族盛大的傳統壽禮之俗。20世紀70年代，許亨行第一次參與籌備朝鮮族壽禮——協助哥哥籌辦了父母的花甲禮，跟許燁等家族長輩學習了許多朝鮮族壽禮的知識。此后，他經常幫助親屬、鄰里籌備壽禮，逐漸掌握從籌備到獻壽的全套程序及擺壽席的各種規范。

在丹東市朝鮮族中學擔任校長期間，許亨行有感于現代朝鮮族青年民族禮儀意識的淡薄，考慮從學生開始加強民族禮儀教育。退休后，他開始朝鮮族禮儀的系統研究，花了兩年時間編寫了《朝鮮族民俗禮儀》一書，2007年作為教材在丹東市朝鮮族中學發放。在書中，許亨行以自己掌握的朝鮮族壽禮知識為基礎，多方查閱資料，并結合朝鮮平安北道的風俗，整理出一套完備的傳統朝鮮族壽禮的程序和規范，為舉辦和傳承傳統朝鮮族壽禮提供了重要參考。

另一位年齡稍長的省級代表性傳承人金云溶，今年86歲，他同樣在朝鮮平安北道出生，11歲時隨父母遷居至遼寧省丹東市。早年居住在丹東市寬甸滿族自治縣下露河朝鮮族鄉，跟鄰居李知華老人學習籌備朝鮮族壽禮。他邊學邊做，逐漸掌握了傳統朝鮮族壽禮的整套程序和禮節規范，比如壽星及拜壽人必須穿著傳統民族服飾，壽席上必須有餅子、打糕等朝鮮族傳統食品。

除了幫助親屬鄰里籌備壽禮，金云溶還在壽禮中擔任主持人。朝鮮族壽禮的主持人一般由德高望重或有公眾威信的人擔當，金云溶多年從事教育工作，退休后又負責朝鮮族老年協會，經常主持各種慶典活動，在當地具有一定的威望。1995年，在鄉親鄰里的推舉下，金云溶開始在朝鮮族壽禮儀式中擔任主持人，迄今為止已經主持近二十次朝鮮族壽禮。

作為朝鮮族壽禮的第二代傳人，金云溶一直不忘民族禮儀的延續和傳承。除了對長子金永奎言傳身教之外，金云溶在居住寬甸縣下露河期間，還將朝鮮族壽禮傳授給學生黃永春。2002年金云溶移居丹東市內后，黃永春便一直在寬甸縣下露河一帶主持朝鮮族壽禮。

如今的花甲禮已經突破了60歲的界限，在遼寧省朝鮮族聚居區丹東市，就曾在2016年為40名80歲以上的朝鮮族老人舉辦集體壽禮，展演了朝鮮族花甲禮禮儀的全過程。以如此陣容和規模向飽經歲月滄桑的老人們傳達我們的愛和尊敬，向社會大眾展示弘揚孝道美德的正能量，這不是單純的儀式，更是成長和生活于新社會的我們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敬畏和推崇。花甲不老，時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