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

陸楊

“陸飛，你真把自己當成機器人的醫生、保姆，還是代言人了？”程序員保羅的聲音很大，以至于整個咖啡館的人都回過頭看著我們倆，他們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擁有異形外表的星際物種一般。

“你小點兒聲……”我很生氣地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過了片刻，我壓低聲音說道：“如果你看過那些講述機器人的經典科幻劇，你就知道我所從事的工作更像是機器人的心理咨詢師。它們身上出現的一些問題可以用程序來調整，但還有一些確實是程序也無能為力的事情……那些科學家把它們造得像人一樣，卻希望它們能如機器般聽話，這本身就是矛盾的。”

“拜托，現在都已經22世紀了……”保羅困惑地皺起了眉頭，嘟噥了一句，“難道機器人不應該聽命于人類嗎？”

“在我看來，機器人和人類的區別并不大，只是我們是由細胞構成的，而它們是由電子腦、金屬骨骼、仿生肌肉等組成的。”我繼續說道。

“別忘了我們為什么要創造這些冷冰冰的東西。它們只是我們的工具，是為了將我們從繁重的工作中解脫出來，去享受更美好的生活的?！北Ａ_似乎想在這場談話中分出勝負來。

“它們其實并不冰冷，與人類近七百萬年的進化史比起來，它們才是剛出生的嬰兒，但它們總會長大的?！蔽腋锌馈?/p>

“陸飛，我不想同你爭辯了，從大學開始，我倆就沒分出過勝負……”停頓了一下后，保羅看了看窗外飛馳而過的真空管道懸浮列車，又扭過頭來看著我，他的表情很焦慮，同剛才與我爭辯機器人時完全不一樣。

“我今天叫你出來，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北Ａ_急促地說道。

“是什么讓你如此不安？”

“又有人失蹤了，還是在上次發生失蹤案的云端智能酒店里……”

“好像是這個月的第三起失蹤案件了吧？”我喝了一口巴西咖啡，感受著苦澀的味道慢慢轉化為一種醇香。

“對，我作為專家組成員也去了酒店進行調查，警方并沒有發現任何線索。”保羅嘆了口氣，“雖然人類已經進化到高科技時代，但也有了更多有利于隱藏線索的黑客技術。”

“為什么這樣說？”

“因為整個監控系統都是由程序操控的，但你說巧不巧，當時的監控系統就是沒拍下失蹤者的情況，和之前兩起案件如出一轍。”保羅攤開手說道，“每次我去檢測，得到的結果都一樣，系統剛好在那個時候進行了自我檢修和升級?！?/p>

“程序自動升級是正常的，但自動升級時難道就不進行監控了嗎？”

“酒店的監控系統一直在進行拍攝，但其中有一部分數據出現了問題，導致視頻丟失。警方懷疑是有人故意給系統輸入了病毒，為的就是掩人耳目?！北Ａ_解釋道。

聽完保羅的話，我仔細思考了一下。我隱約覺得這三起失蹤案件之間有著某種聯系，突然想起了最近診所收治的五個最高等級限量版R3-9型家用機器人。

“回收者”將這五個故障機器人帶回機器人診所后，我對它們的系統進行了檢測，發現各項參數都在正常值內。而系統自檢的結果也說明程序沒有任何問題，也沒有外部病毒入侵，這些機器人采用的防病毒屏障是目前最為強大的認證級版本。

“回收者”發到我郵箱中的這五個機器人的故障表現很接近：會出現短暫的宕機和奇怪的舉動。這在過去的實驗里也有過，但如此高頻率的故障卻很少發生。

“警方有沒有懷疑過失蹤案的背后黑手是機器人？”我盯著保羅問道。

“陸飛，你是不是懷舊科幻電影看多了，真以為這些由‘0和‘1組成的程序代碼控制的機器人能干出這樣的事情？它們的安全代碼有多強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它們想做出傷害人類的事情，自毀程序一定會在它們做出破壞行動之前啟動的。”保羅自信地說道。

“如果它們的程序進化了呢？”我追問道。

“程序進化？”保羅怔了怔，然后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除了安全代碼外，機器人的后臺程序中還寫入了一個升級程序限制代碼，也就是說，它們不能自主進化……”

“這次失蹤的是誰？”我打斷他。

保羅又愣了愣，說道：“是一個程序安全專家……”

“前兩個失蹤人員的身份呢？”

“一個是硬件工程師，另外一個是網絡工程師……”保羅回憶道。

“程序安全專家、硬件工程師和網絡工程師，這三個人加在一起能否改寫機器人的后臺程序以及限制代碼呢？”

“理論上可以，但他們必須得到最高等級授權，否則任何改寫機器人后臺程序的行為都會觸發自動報警程序，聯合國網絡安全警察總部會第一時間得知消息。”

“誰有最高等級授權的權限？”我感覺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因為我好像找到了真相。

“聯合國人工智能總部的五大首席科學家。”

“那些‘回收者……”我瞪大了眼睛，囁嚅道，“它們隱去了申報故障用戶的身份。”

“隱去使用者身份不是標準操作嗎？為的是保護用戶隱私。那些‘回收者也是機器人，它們只是按照流程來做，有什么問題嗎？”保羅不以為意。

“不是，我想說這就是個漏洞……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么忙？”

“幫我查到這五個故障機器人的使用者究竟是誰？”

“沒問題，你只需要把機器人的身份編碼給我，我讓負責失蹤案件的偵查組去申請。如果它們與本次案件有關聯，聯合國網絡安全警察總部肯定會批準的。”

一天后，我還在睡夢中，急促的電話鈴音把我吵醒了。

“喂！你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我有些生氣，沖著飄浮在半空中的全息聽筒大聲吼道。

“陸飛，使用者的身份查到了，就是聯合國人工智能總部的五大首席科學家?！?/p>

“什么？！”我瞬間睡意全消，猛地坐了起來。

“你的推斷是正確的，那些機器人肯定有什么計劃，我正在向警察總部申請去回收與這三起失蹤案有關的酒店里的所有服務型機器人?！北Ａ_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