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晏 殊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夕陽西下幾時回?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原文據上海辭書出版社2003年版《宋詞鑒賞辭典》)
【簡析】
這是晏殊詞中最為膾炙人口的篇章,此詞雖含傷春惜時之意,卻實為感慨抒懷之情。語言婉轉流利,明白如話,意蘊卻虛涵深廣,能給人一種哲理性的啟迪。“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作者邊聽邊飲,眼前景物觸發了對“去年”所經歷類似境界的追憶,從輕快流利的語調中可以體味出,詞人一開始似乎是輕松喜悅、瀟灑安閑的。但緊接著“夕陽西下幾時回?”這一句便明顯表露出了詞人對時光流逝的悵惋,由此再反觀前一句“去年天氣舊亭臺”,猛然發現這一句已經飽含了景物依舊而人事全非的懷舊傷今之情。可見,這首詞的上闋已經形成了一個饒有蘊味的情感內循環。
下闋前兩句“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在內容上剛好是對上闋的總結與提升,可謂畫龍點睛,在節奏上也很輕快流利,而又情感含蓄深婉,與上闋風格也一脈相連。最后一句“小園香徑獨徘徊”,詞人獨自一人在花間踱來踱去,心情久久無法平靜,既傷春又惜春,由此反觀前一句“似曾相識燕歸來”,猛然發現這一句正是詞人在悵惋之時的心靈慰藉,“小園香徑獨徘徊”則是詞人在思考答案而不得其解又久久無法釋然的一種無可奈何,這樣又回環到了下闋第一句“無可奈何花落去”,可見下闋也形成了一個情感內循環。面對時光流逝,即便圣人也無可奈何,詞人又能怎樣呢?也只能靠“一曲新詞酒一杯”來對自己留戀的事物抒懷繾綣而已。
花的凋零、春的消逝、時光的流逝都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律,雖然惋惜留念也無濟于事。然而,突然“燕歸來”,那翩翩而來的燕子卻像是去年曾在此處安巢的舊相識,象征著美好的事物,給作者帶來欣慰。在作者惋惜與欣慰的情緒交織中,蘊含著某種生活哲理:一切必然要消逝的東西無法阻止其消逝,但同時又會有其他新的美好事物再現,一模一樣的美好之物無法重現,但也會有“似曾相識”之感。因而讓我們用積極樂觀的心態看待世間萬事萬物的變化與發展,不必一味傷感惆悵。
此詞膾炙人口,廣為傳誦,其根本原因在于情中有思。詞中似乎無意間描繪司空見慣的自然現象,卻蘊含深刻的哲理,啟迪人們從更高層次思考宇宙人生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