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無言待新春

楊揚

大年初四，正在睡夢中的我被母親急促的喊聲叫醒：女兒，剛剛打電話給送礦泉水的師傅，他說疫情嚴重，封路了，不來送水了。自來水有點濁，是不能喝的，凈水器早壞了，你快起來幫忙開車，我們去外婆家那邊打井水吧！

井水？一聽到這詞兒我就忍不住有點激動。外婆家離我家很近，就在屋后面幾百米的一個叫牛角村的地方，那口井就在外婆家的右前方，井水冬暖夏涼，甘甜爽口，清澈可人，深受村里男女老少的喜愛。小時候的我經常在井邊玩耍，摘野花野草，看日出日落，看井水默無聲息地流向周圍的田野，也會靜靜地蹲在井邊看外婆洗衣，傾聽著她和別的婦女聊著一個又一個和這口井有關的趣聞軼事。

在離開家鄉二十多年后的一個春節，父母決定再回故鄉定居。我才發現老井周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井邊那些熟悉的房屋已破舊不堪，大多人去樓空，只有包括外婆在內的幾位老人依舊扎根于此，守著這塊故土，守著這方老井。我明白，這口井是歲月留給她的痕跡。

前年，外婆仙逝。來井里打水和洗衣的人更是寥寥無幾了。

對面馬路電線桿上有關防疫宣傳的喇叭聲突然響起，它把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母親把幾個大塑料桶放好，一勺勺地將井水灌入。井水的溫度暖得特別舒服，讓我不想輕易將手從井里抽出。六十四歲的母親比我力氣還大，她將水桶一提，往肩上一撂，穩穩當當地扛著這幾十斤重的東西快速走到車旁，她堅忍而有力的背影像極了三十年多前的外婆，尤其是在這種時艱的日子里。

立春后的第六天，早上，又一個晴空，天空中難得出現了許多漂亮的云朵。我和母親又提著水桶來到井邊打水。井邊依舊空無一人。我和母親打完水，看見對面也有一對母女模樣的人提著幾個裝礦泉水的大水桶往井邊走來。此時，電線桿上的喇叭又開始響起來了，播報的內容重復又重復，強調又強調，我清晰地記得最后的幾句結束語：只要我們保持良好的心態和衛生習慣，只要我們團結一心，只要我們科學防治，待春暖花開之時，我們一定可以打贏這場新冠肺炎疫情阻擊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