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音布魯克 色彩描摹的九曲十八彎

穆齋

巴音布魯克草原是彩色的。九曲十八彎的開都河靜靜流淌在草原上，清晨，太陽還未升空，她與草原一樣靜謐，悄悄掩在墨色里，忽然，一頂半圓形的光悄悄地從地平線上躍出，光芒從遠處投射而來，像是一把利劍直刺河灣與湖心島，那光芒貫穿了每一道曲線，像是將一條長蛇盤在光柱上。光線周圍的色彩漸漸向外部擴散著，最外邊只剩一絲白。那光似乎不滿足只在一點上閃耀，它奮力地向上跳躍，留在河面上的利劍橫掃出去，終于在太陽升到高空的某一剎，釋放了盤著光束的長河，將自由還給草原上細細流淌的綢帶。

日出的美麗是震撼人心的，日落時，開都河也不負這醉人盛景。與觀賞日出時相反的一邊，太陽裹在云彩里，一團團向著地平線滑翔而去，開都河的河面頃刻間被暖暖的橘紅色包圍，太陽慢慢下滑，仿佛在天地交界流淌著一道金沙。最后，太陽沉沉落盡地平線，河水中仍然閃耀著星星點點的光波，蕩漾著，沉醉著，昭示著白晝最后一絲溫暖與溫柔。

“巴音布魯克，1462道彎，109公里，耍小聰明贏得了一百米，贏不了一百公里。”2019年賀歲檔電影《飛馳人生》帶著巴音布魯克的大名“飛”到了觀眾眼前，讓觀眾從另一個角度見識到了這個美麗、壯闊的大草原的“九曲十八彎”。從小，生活在北方的我對草原上的一切都是好奇的，從呼倫貝爾免渡河搬遷到我們這座沿海城市的同學告訴我草原不只是綠色，從小生活在額爾古納河右岸的老師告訴我草原不只是綠色，從新西蘭出差回來的友人告訴我草原不只是綠色。這樣的話語并沒有認真地走進我的心里，直到多次流連在那片美麗的草原，直到真正遇見巴音布魯克。

草原的綠色是常見的，與這樣鮮艷的綠色同樣動人的，還有秋風為巴音布魯克披上的“黃袍”。秋風吹過的草原，想要從這樣的昏黃中醒來，似乎要經過漫長的秋、冬、春。枯黃的草芽短短的，有時會有成群的馬、牛、羊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心急如焚地游蕩，低下頭找尋枯草中尚為嬌嫩的美味。蒙古包在風中穩穩扎根，成為一片片黃色大地中最為抓人眼球的白。有時遠遠望去，想要走近又有一絲怯意，走近怕唐突了草原上的人，沒有人又怕唐突了自己一時興起的勇氣。綠色的草原上潔白的羊群通常被比作珍珠，在黃色的草原上，羊群又何嘗不像珍珠呢？一排排小羊結著隊行走在牧羊人的鞭下，像是一顆顆珍珠滾動在黃玉上，莫不是這黃玉在傾斜，才有了“珍珠”緩緩地流動？耳邊仿佛傳來遙遠的歌聲：“我愿做一只小羊，走在她身旁。我愿她拿著細細的皮鞭，不斷輕輕打在我身上。”

我愛草原的綠，也愛草原的黃，而更讓我無法拒絕的，是草原映襯、遙望、披裹著的潔白。雪山站在草原身后，我靜靜地望著她，欣賞那種難以描摹的美。我甚至期待能有忽然襲來的風將雪山上的細雪吹向我的臉頰，為我蒙上一層晶瑩的、潔白的、清涼的面紗。遠處的雪山與白云融合在一起，讓我頭腦中這樣的想法越來越清晰。一低頭，地上的枯草卻先我一步取得這樣的成就，只見一蓬干枝全身裹滿晶瑩的雪，在陽光下閃耀著，地上的雪就像婚紗的裙擺，它靜靜地站著，仿佛在等待著自己的新郎，仿佛它知曉在柔黃的，鋪著白雪的地毯上，是誰在地毯的那一端等候。

巴音布魯克的美在于靜，而動起來的草原也同樣有著別致的美。巴音布魯克有著著名的天鵝自然保護區。從小就聽過柴可夫斯基的芭蕾舞曲的大名，也有幸在劇院欣賞過這動人的舞劇，而當我真正看見天鵝湖，我才明白那種藝術和自然交融的感動。優雅的白色精靈在湖面上劃出一道一道的漣漪，像仙子飛行天空后留下的痕跡。有時，天鵝振翅而起，在天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線。等到天鵝飛去，湖中只剩隨風擺動的蘆葦與其他不知名的水草，天鵝湖又歸于沉寂，像是演員謝幕后的舞臺。我是那樣羨慕這些精靈，羨慕她們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這片美麗富饒的土地。巴音布魯克草原就像一個強有力的守護神，用她的胸襟守護這一方生靈，守護這屬于自然的美麗。

沿著巴音布魯克的棧道曲曲折折一路前行，彎彎曲曲的棧道將草原的景致全部收于懷抱中。我走過許多棧道，也見過許多風景，但巴音布魯克草原的獨特之美，還是深深地打動著站在棧道上欣賞這動人風光的我，那是草原母親的胸懷，那是造物的偏愛，是游人“一波三折”的三生有幸。

年少時喜愛席慕蓉多情的詩句，而今卻獨愛那一首被譜成歌的詞：“父親曾經形容草原的清香/讓他在天涯海角也從不能相忘/母親總愛描摹那大河浩蕩/奔流在蒙古高原我遙遠的家鄉。”巴音布魯克草原雖然不在蒙古高原，但歌中草原的清香與大河浩蕩都在鼻尖、在眼前奔涌，在開都河的溫柔凝視中，我一次又一次告別這個美麗之地，也在開都河張開的懷抱中，我終將一次又一次不遠千里而來。我愛這豐饒的草原，愛這一道道被色彩描摹的“九曲十八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