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永遠做她的兒媳婦

袁美華

我的婆婆今年82歲，因為姓葉，自稱老葉。她雖滿頭白發，但精神矍鑠，腿腳很好，喜歡旅游。

新中國成立前，能讀上書的女孩少之又少，婆婆從小有書讀得益于她的大哥。她5歲時父親就去世了，長兄如父，家里的事都由她大哥做主。她大哥當兵時參加過抗美援朝戰爭，每次寫信回家都極力說服母親讓妹妹去上學，學費由他負擔，家里有什么困難他來解決。就這樣，在大哥的支持下，婆婆斷斷續續讀了三年小學便升入初中，靠自己的勤奮努力讀到大學畢業。

婆婆思想開明。國家全面放開二孩后，我跟她商量想生第二胎，她有點擔心，說：“你年齡不小了，現在生孩子就是高齡產婦，風險大，我和你爸也老了，沒有精力再幫你帶孩子，你們自己帶多辛苦呀！經常熬夜對你身體也不好，還是算了吧。”聽了這話，我非常感動，她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老太太。

婆婆79歲時，有一天出去散步時被一個瘋子打了，被好心人看見報警并送醫院救治。我得知后匆匆趕到醫院，看到她躺在急診室病床上，頓時眼淚簌簌下落。醫生說：“老太太，你女兒來看你了。”她睜開眼睛看了看我，松開緊鎖的眉頭說：“她不是我女兒。”醫生緊張地問：“老太太，你再仔細瞧瞧。”她再說：“我認識她，她是我兒媳婦。”我懸著的心落地了，萬幸呀，沒摔傻。醫生檢查后，診斷婆婆被打成了腦震蕩，需住院觀察，我陪她住了一晚，第二天她說什么也不肯住，硬說自己沒事要出院。我知道她是心疼我，怕我為了陪她耽誤上班，再者晚上睡不好。

婆婆80歲那年，小姑子在婺源訂了一幢民宿，邀請全家人去旅游，我們一大家子10多人從四面八方齊聚婺源，共賞中國最美鄉村的油菜花。我們住的民宿是一幢百年老宅，名字叫“作述堂”。每天早上，公公、婆婆在天井旁邊聊天邊逗著房東一只叫“賽虎”的花貓。周日，全家徒步去浙嶺。三月的婺源雨水多，山路有些濕滑，我拿了根登山杖遞給婆婆，她瞥了我一眼說：“我可用不著這個。”下山時，我們還在半山腰，婆婆早早甩開大家不見蹤影，很快就到了山腳下的涼亭。小叔子開玩笑說：“讓媽媽上來扶我們下去。”頓時，山間一片笑聲。去年，小叔子帶著她和公公游河南、山西。河南焦作云臺山海拔1308米，徒步登頂對一個80多歲的老人來說絕對是一個挑戰，但婆婆不怕，她喜歡挑戰。登頂后，她下山還健步如飛，發回的視頻都是她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小叔子說他都快趕不上了，我笑說：“明年的旅游可計劃直接帶她登珠穆朗瑪峰了。”

自從有了網絡購物，我便一發不可收，三天兩頭網購，大多是衣服，每次聽到快遞小哥讓拿包裹的電話都像中獎一樣高興。我跟婆婆開玩笑說：“媽，我這么會花錢，你會不會看不慣呢？”她笑著說：“我思想可沒那么落后，現在時代不一樣了，經濟條件也好，不像我們年輕的時候，一年只發三尺布票，做兩條褲衩都費勁，你就慶幸自己生在一個好時代吧！”

現在，婆婆總擔心自己會越來越糊涂，怕認不出親人，怕找不著回家的路。我安慰她說：“記性不好是老年人的常態，你喜歡看書，又在老年大學學拉二胡，每天時間安排得那么充實，不會癡呆的。就算萬一癡呆了，你不認得我，可我認得你呀！我會永遠記住你的愛，我不會把你弄丟的。”婆婆聽后，看著我，她的眼神里充滿了信任和愛意。

感謝命運，讓我們兩個毫無關系的女人成為相親相愛的人，感謝這么多年她對我的包容和關愛，感謝命運讓我們成為婆媳，我們共同把這世上最復雜、最微妙的關系變得簡單、和諧，我愿意永遠做她的兒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