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中的大世界

采薇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

——摘自《詩經·商頌·玄鳥》

擁有天命的神鳥降臨人世間，生下商朝的始祖契。茫茫的殷商土地無邊無際。天神命令我成湯王，征戰天下管理四方。

這幾句詩講的是商王朝的起源，讀起來有種古樸蒼涼的意味。只是我很好奇，玄鳥是一種什么樣的動物呢？它怎么能生下作為人類的契？

在中國古代的文學作品中，玄鳥是經常出現的一種鳥，它指哪一種鳥主要有兩種說法：鶴和燕子。大多數學者認為，玄鳥就是燕子。

傳說黃帝的第三代孫帝嚳，從不同的氏族中挑選淑女為妃，次妃是來自有娀氏的簡狄。簡狄美貌動人，知識淵博，為人善良。一日，她在池中戲水時，一對燕子雙雙飛來，在石頭上留下一只燕卵。簡狄好奇地將燕卵置于口中，卻不小心吞了下去，然后懷孕生子，有了商王朝的始祖——契。

蒹（jiān）葭（jiā）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摘自《詩經·國風·蒹葭》

初生的蘆葦非常茂盛，清晨的露水凝結成霜花。我所思念的她，正獨立于河水對岸的那方。

深秋時節，薄霧輕籠水面，一位佳人立于對岸，是一幕優美的風景。蒹葭是初生的、還沒有結穗的蘆葦，它們成片出現，更增添了清冷的氛圍。

在中國古典文學語境中，因為蘆葦是價值低微的水草，所以還可以引申為地位微賤者，或在某一方面不如他人者。《世說新語·容止》中說，三國時期，黃門侍郎夏侯玄一表人才，如芝蘭玉樹，人稱“玉人”。駙馬都尉毛曾相貌丑陋，卻憑借自己的姐姐是皇后的身份，經常接近夏侯玄。倆人坐在一起時，時人說這是“蒹葭倚玉樹”。這里的“蒹葭”指毛曾，在夏侯玄這株玉樹的襯托下，他在容貌上的缺點更加顯眼。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是刈（yì） 是濩（huò），為（chī）為绤（xì），服之無斁（yì）。

——摘自《詩經·國風·葛覃》

葛草生長出結實的藤蔓，漫山遍谷都有它的蹤跡，藤葉長得濃密而茂盛。我將它收割回來，用水煮開，然后剝成細線織葛布，再做成舒適的葛衣穿在身上。

葛是做衣服的原材料嗎？

是的，在先秦時期，葛是非常重要的衣服原料，在《詩經》中有四篇以此為題，可以看出葛在日常生活中擁有很重要的地位。葛是蔓生植物，人們發現葛用煮法可以抽出纖維，用作織布的原材料。當時的葛衣分幾種，有“、绤”之分，為細葛布，绤為粗葛布。

七月流火，八月萑（huán）葦。蠶月條桑，取彼斧斨（qiānɡ），以伐遠揚，猗（yī）彼女桑。七月鳴（jú），八月載績。載玄載黃，我朱孔陽，為公子裳。

——摘自《詩經·豳（bīn）風·七月》

夏去秋來，天氣轉涼，八月要將蘆葦割好。三月時需要修剪桑樹枝，取來鋒利的斧頭，將高高長長的枝條砍去，攀著細枝將嬌嫩的桑葉摘下。七月時，伯勞鳥兒聲聲鳴叫，八月要開始織麻了。將絲線染成黑色、黃色，而我染出的紅色絲線最鮮亮明麗，將獻給貴人做衣裳。

中國是最早開始養蠶繅絲的國家，從三月修剪桑樹枝條，到最后用絲綢做成衣裳獻給貴人。但這些辛勤勞作的人民卻只能穿上普通的麻衣。

是的。春秋時期，我國的蠶桑養殖行業已經相當繁榮，人們懂得合理安排農時，對種桑、養蠶進行適當的經營管理。但是，昂貴的絲綢普通人無法消費得起，而身份等級的限制也使得普通人不可以穿上絲綢的衣服，因為一旦產生僭越的行為，將會引發嚴重的后果。

春秋時期服裝樣式繁多，人們在不同的環境、場合會穿著不同的服裝，即所謂的“常服”和“禮服”。不過，衣服的基本類型是較為明確的，即上衣、下裳，當時男女皆穿“裳”，為一種“裙”。

委委佗（tuó）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瑳（cuō）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縐（zhòu），是紲（xiè）袢（pàn）也。

——摘自《詩經·鄘（yōnɡ）風·君子偕老》

她步態款款，雍容自得，如山之安重，如河之浩渺。華貴禮服正合她的體貌，如果你人不善良，不管怎么說也沒用。

她的美貌鮮艷奪目，如同散發著光芒。她身上穿著宴客的服裝，禮服罩著薄透的夏裳，不顯山露水，卻自斂妥當。

象服、展、紲袢都是什么類型的衣服呢？

這是在描寫諸侯夫人華貴的衣著，其中象服、展、紲袢都是服裝種類。象服是鑲著珠寶、刺繡花紋的衣服，穿在外面顯得非常華麗;展是用縐紗做成的一種衣服;紲袢是一種薄薄的貼身內衣。這些都是貴族才能穿的服裝。

雖無予之？路車乘馬。又何予之？玄袞（ɡǔn）及黼（fǔ）。

——摘自《詩經·小雅·采菽（shū）》

天子對他們進行賞賜，即使沒有什么可賜予，也要賞給他們駿馬和車輛。還可以拿什么賞賜他們呢？一襲黑色龍紋禮服和重彩華裳。

這是描寫天子賞賜諸侯的場景，是不是說明，玄袞和黼是非常隆重的禮服呢？

是的。玄袞指繡有黑色龍紋的禮服，而黼指有黑白相間花紋的禮服，這些都是貴族在正式場合為了顯示身份，而穿著的相應規格的衣服，是禮服，并不在日常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