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一秒，都挺好

呂彥妮

好一陣緊鑼密鼓的工作之后，周冬雨給自己放了一個為期半年有余的長假，其間所做的事情無非是玩。沒有太慌張，更談不上焦慮，沒必要刨根究底，也不愛無病呻吟，什么事情都能自自然然地發(fā)生，就挺好。

休閑時間里的安排于是成了“看心情做決定”。工作滿盈的時候，她就專心致志地和團(tuán)隊(duì)、同事在一起。大家待久了，彼此也成了像家人朋友一樣的存在。和他們出去的時候，她不洗臉也不打扮，一伙人浩浩蕩蕩去過集體生活。有大約半年的時間，他們把所到之處所有的鬼屋和密室逃脫都掃蕩玩耍過了，嘗遍了刺激后的周冬雨于是又馬上轉(zhuǎn)了興致。

看湖的人

第一個新愛好是游山玩水。她修煉了一套可以把自己隱于人海的招數(shù)，倒也不難，“因?yàn)槲疫@個人挺其貌不揚(yáng)的，長得也矮，我再給自己打扮打扮，沒有人認(rèn)識我”。戴帽子、口罩，走路的時候特意改變一下姿勢和步伐頻率，就很難會有人一眼看出這就是演員周冬雨。

隱于人海之后，自在的她便可以依自己的心性觀察了。她甚至發(fā)明了一個游戲，每天學(xué)習(xí)一個讓她印象深刻的人走路，在一段時間內(nèi)玩得不亦樂乎。

她會和陌生人攀談，前提是那個人要“有意思”。前陣子去一個“草特別多，還有很多羊”的地方玩，周冬雨就在一片大湖邊上遇到一個看湖的人，“四五十歲的樣子，典型內(nèi)蒙古人的長相，黝黑、健碩，一看就是從小吃羊肉、喝羊奶長大的”。她一步一步往湖邊走去，想離得近些，那個漢子就迎上來，轟她不要走太近，不然會打擾到鳥休息。周冬雨乖乖退后，越退越覺得有趣，主動上去和他聊，問他，每天上班幾個小時，漢子答：“從早到晚，景點(diǎn)下班我就下班。”周冬雨又問：“有意思嗎，在這兒上班？”對方再答：“沒意思。”

“當(dāng)他說沒意思的時候，我覺得挺貼近生活的，這種感覺是我表演的時候完成不了的，當(dāng)時就有一點(diǎn)點(diǎn)感動。”她繼續(xù)“吊兒郎當(dāng)”地站在那個漢子旁邊，迎面就是湖水，兩個人再聊些有的沒的家常，周冬雨聽著他鮮活的內(nèi)蒙古口音，“心里有一些自然的東西在流動”。

“我的上班就是表演，下班回家休息一會兒，再去上班又要表演。”她想起自己，“我一直在追求的是沒有鏡頭的表演，生活在戲里。以前人家說我表演就是這樣，我還擔(dān)心我演多了就沒有了生活……”

她想到如果換成是自己，天天守著這么一片湖，日子周而復(fù)始，怎么過？但她沒有把這樣的問題問出口，一來覺得太過冒失和不禮貌，二來她不喜歡刨根問底。“我還是喜歡猜測，不喜歡人家告訴我結(jié)局。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在那兒待著，所以沒必要事事都用嘴說出來，就像那部我剛上映的電影一樣……”

不是非說不可

周冬雨所言的那部電影，是《少年的你》。

監(jiān)制許月珍曾經(jīng)在接受采訪時透露，開拍之后兩個禮拜，大家都很困惑，周冬雨一直找不到準(zhǔn)確的狀態(tài)，幾乎每天都在問相似的問題：這個女孩被人欺負(fù)了，為什么不直接打回去？這是她性格里根深蒂固的一種強(qiáng)，她很難理解那個女孩的隱忍和躲避。

周冬雨卻在走出這個角色近一年之后直言相告：“這個角色到現(xiàn)在都像謎一樣在我心里存在著。我到現(xiàn)在都不太懂她。因?yàn)樗耆倚愿裣喾矗以谒砩弦埠茈y找到認(rèn)同感，但我對她有同理心。”

但她還是堅(jiān)定地相信自己對這部作品的鐘愛。

“后來陳可辛導(dǎo)演和我說這樣其實(shí)挺好的，演得那么明白也不是一件好事。說不定蒙著也挺好。有些東西其實(shí)不用非說出來不可。”

不少合作過的對手演員都感嘆過周冬雨在拍攝現(xiàn)場的靈活和不確定性，這恰恰是因?yàn)樗杂傻膭?chuàng)作觀和對真實(shí)狀況的感受力。她說不出來的東西，卻都“演”出來了，這是她的本事。

周冬雨顯然樂得在自己和角色中間畫一道線。她說不了什么自夸的豪言壯語，她反倒會小手一支，雙掌對外說：“我可誰都不是，我從小有意識之后就老跟自己說，你永遠(yuǎn)不要覺得自己是誰了，不是誰，你就是個普通的小老百姓，你別給自己樹豐碑啊！”

我們聊到此，在一旁剛剛吃過午飯的攝影師一抹嘴過來添了一句自己的感慨：“你真的沒有‘嗨到角色里的感覺嗎？如果沒有，你就是一個真正的演員。”

周冬雨一下子醒了神一樣猛拍椅子扶手：“那我可能是個真正的演員！謝謝你給我墊這個話！”她仰著頭半張著嘴樂。

“畫家周女士”的誕生

已經(jīng)歇了半年，說不慌是假的，但周冬雨也真的還算舒坦，“可能歇久了，越歇越懶了……我們演員就是很被動，你慌有什么用呢？還是要等合適的角色，前提還得是人家團(tuán)隊(duì)愿意用你……我真沒選擇”。

最近，她倒是有了一個選擇，不是拍戲，而是個環(huán)保主題的真人秀節(jié)目，邀請她去冰島，她喜不自勝地就答應(yīng)了，此刻暗暗地等著啟程。她很確定，她喜歡大自然，卻又不似一般青年似的會對著大自然兀自抒情感慨。太陽若是要落山了她就看它落，抓緊拍幾張照片，就完了。“明天不是還能升起來嗎？”周冬雨不會去做那種對景傷懷的事，“因?yàn)槲覜]有那么有文化，也沒有超越自己的文藝……我在看著夕陽的時候心里除了迷戀還有更多，但我不能接受自己站在那兒寫詩，我整不了這些東西。”

有時候也會很泄氣，就是“畫不好”的時候。“不快樂比快樂多”是畫畫給她的體驗(yàn)，她說，生活差不多也是這樣的比例和節(jié)奏。“我覺得我是一個畫畫特爛的人，結(jié)果我畫得沒那么爛。沮喪太多了，忽然來了一個快樂，就會非常開心。”

“我喜歡自然而然，我不會去計(jì)劃未來，我就喜歡這種舒舒服服地過自己的小生活，再好好工作。我真的想不到我擔(dān)心什么，而且我不知道未來我會遇到什么，反正到目前為止，我沒啥可擔(dān)心的，就到這一秒為止，挺好的，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