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夢想都不卑微

張琴

其實，我也是第一次帶這樣一群學生。

他們中有的甚至連母親是什么樣子都沒有記憶，襁褓中就已沒有了母親的疼愛，課本中卻滿是歌頌母愛的詩歌散文，默默細看他們的眼角，掩藏不住滿滿的酸澀。他們中有的已經十歲了，但肯德基麥當勞都沒進去過，春游的時候只帶一瓶白開水和一個饅頭。坐在車上，眼角余光看到大街上形形色色的美食店，會瞬間專注停留，又迅速扭過頭。

他們中有的因為爸爸媽媽生活忙碌，幼兒園時已學會站在小板凳上熱飯，到了上學年紀可以燒出幾個像樣的菜等爸媽下班回家。

那天，第一次帶他們寫短文。題目是《我的理想》。

小青寫的是：我想當一個工人，站在工廠里做塑料瓶。每一天都開開心心。

小明寫的是：我想去垃圾桶里撿垃圾，像我的爺爺一樣，在垃圾桶里找到寶貝。

小香寫的是：我想去賣青菜，賣豆芽，賣豆腐，賣好多好吃的。

……

批到這樣的短文，用“目瞪口呆”這個詞語來形容我再貼切不過。我知道，這些外來務工子女，他們大多居無定所，幾乎每月搬一次租住的房子。沒有熱水洗頭洗澡，他們有的頭發上生了虱子，有的身上散發出異味。但我覺得從智力上講，孩子的差異性是不大的，寒門也會出貴子。

還沒來得及講評《我的理想》，去班級，正好看到數學老師在教孩子們認識“左右”的概念。站起來回答問題的是小青，無論怎么啟發都沒用，最后必須把筆塞到他手里，他握一下手中的筆，才會慢慢抬起頭，不確定地告訴老師，那是右手。站在教室的后門玻璃窗前，我的心里忽然有些難過。

世界那么大，當城里的孩子長假短假都在增長見識，我們的孩子，他們眼里最美的地方是校園，是教室，是租住地方門前的那條小巷。

因為早期大腦沒經過智力開發，以至于他們連簡單的字怎么教也教不認識，簡單的題目仍是怎么教也教不明白——這樣教書的日子，我有些傷感也有些委屈。

過年的時候，朋友送了我一株“水仙”。我卻喚它“大蔥”，因為它一直不開花。可是有一天清晨，“大蔥”居然不聲不響，靜靜綻放！我簡直要喜極而泣了。

中午陪孩子們吃飯，小青膩到我身邊：“老師，我長大要當生物學家，去探索海洋生物的奧秘。”另一個孩子小宇豪氣沖天地說：“我和你一起去！”

因為，我剛剛帶孩子們學習了課文《海底世界》，那美妙的世界在他們心里悄悄種下了探索的種子。

心中的感動一如那一刻，水仙花開！無論怎樣的夢想，其實都不卑微，重要的是，我們一起認真做好現在的每一件事！

【原載《遼寧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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