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武漢第N天

葉青

2月16日 最嚴格的“戰時管理”來了！

2月16日，湖北省人民政府發布通告，城鄉所有村組、社區、小區、居民點實行24小時最嚴格的封閉式管理。比如，所有非必需的公共場所一律關閉，一切群眾聚集性活動一律停止。對出現確診（含臨床診斷）新冠肺炎病例的社區（村）、小區、居民點、樓宇、工作場所等基層單元，堅決實行14天封閉式硬隔離。強化居民生活必需品保障，推進小區（村組）網上團購。對所有居民開展拉網式動態滾動篩查，做到“不漏一戶、不落一人、不斷一天”，確保全覆蓋、無盲區。拒不配合的，由公安機關依法采取強制措施。

這應該是全國最嚴格的管理了。

在全省統一規定的基礎上，武漢的情況又如何呢？2月16日，武漢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舉行視頻會議，部署開展為期3天的集中拉網式大排查，堅決遏制疫情擴散蔓延。

湖北省委常委、武漢市委書記王忠林表示，將背水一戰，沒有退路，務必打贏。王忠林強調，在開展集中拉網式大排查過程中，對不服從小區封閉管理的人員，要嚴肅依法處理，予以曝光;各區要及時完善物資配送體系，為“宅”家市民提供生活必需品保障;要組織一切力量，加快核酸檢測，對居家發熱疑似患者盡快排查;要千方百計保護好社區工作者。

2月16日，湖北省武漢市，一家小區進口，工作人員在對車輛進行登記核查。（趙迪 攝）

此外，武漢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發布關于嚴格公共場所疫情防控措施的通告（第13號）。公告有兩點特別醒目。

一點是必須開放的公共場所實行掃碼出入管理。旅館、酒店、超市（商場）、農（集）貿市場等人流密集場所經營單位要建立每日健康監測制度，進入人員必須測體溫、戴口罩，保持一定間距，不戴口罩者一律不得入內。一旦發現體溫異常者應按規定送發熱門診就診，并做好登記、信息上報、環境消毒等防控工作。

另一點是實行零售藥店購藥登記制度。購買咳嗽、退燒等藥品人員，必須填寫身份證號碼、本人聯系方式及緊急聯系人聯系方式、詳細住址等信息，藥店應當登記并上報。

針對中心城區蔬菜供應問題，武漢市采取新城區對口支援中心城區的舉措。新洲區對口支援武昌區、青山區和東湖風景區;江夏區對口支援洪山區和東湖新技術開發區;黃陂區對口支援江岸區和江漢區;東西湖區對口支援硚口區;蔡甸區對口支援漢陽區。

2月17日 集中拉網式大排查各顯神通

2月17日，湖北省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就全面開展發熱病人排查核查工作有關事項通告，全面排查1月20日以來各醫療機構就診的發熱病人、通過實體藥店購買或網上訂購降熱退燒止咳類藥品人員，掌握上述人員就診或購藥時間、姓名、居民身份證號碼、現居住地址、聯系電話等信息，并組織上門核實、后續檢測、隔離收治等工作。

這是一種倒查的辦法。

在武漢，則進入了3天攻堅期。2月17日起，全市總動員，開始開展為期3天的集中拉網式大排查。各種方式，各顯神通。

數窗戶。2月16日晚，社區網格員全部下到樓棟，挨家挨戶數樓棟住戶亮燈情況，對比前期排查數據，查漏補缺。

上門問。“您好，現在您家里有幾個人在家？”“家人身體怎么樣？”“今天測的體溫數據是多少？”……2月17日一早，江岸區臺北街道桃源社區以網格進行劃分，每個網格分別安排網格員、社區群干、下沉干部、志愿者各一人，展開了拉網式排查，挨家挨戶敲門詢問，并針對新增的住戶名單進行重點詢問。

查電表。有人住的房子與沒人住的房子，電表數據是不一樣的。

機器問。東湖高新區九峰街德欣里社區住戶陸續接到了東湖高新區的人工智能語音隨訪。這段對話通過電話線，實時傳輸到位于3公里外的東湖高新區政務服務局（大數據管理局）的系統后臺中心，并被轉換成文字記錄在電腦內。

社區工作人員通過登錄賬號、查看外呼反饋的結果數據后，發現對話里有“體溫計壞了”這一關鍵信息，于是趕緊帶上體溫計上門排查。該系統可同時撥打900個電話。以16日數據為例，當日對關東街32個社區進行智能外呼，共呼叫172616人，成功接聽121059人，接通率70.1%;防疫宣傳短信通知154128人次;排查出發熱居民69人、咳嗽乏力331人。機器人是比人厲害。沒有這個系統的，只好用最簡單的辦法：人工打電話，記錄在表格上。

智慧平臺。“智慧基層社會治理綜合支撐平臺”也在擁有1315戶的光谷佛祖嶺B社區運行著。依托人臉識別攝像頭，外來人口無法從出入口進入該社區。

在封閉小區的情況下，如果違規上街，那就不客氣了。2月16日18時許，鄒某（男，44歲，住洪山區歡樂大道某小區）拒不配合小區封控管理，稱省、市小區封閉管理有關規定違法，欲駕車強行進入小區，并謾罵、推搡執勤民警。公安機關依法將其行政拘留10日，并處罰款500元。2月17日上午10時許，青山公安分局民警和社區干部在八大家花園小區附近勸導一名男子佩戴口罩時，該男子拒不配合，不斷挑釁民警，揚言“先戴手銬才戴口罩”，造成附近居民圍觀。民警反復勸說無效，依法對其實行強制傳喚，并處以行政拘留5日處罰。我看過這個視頻，感覺該人非常無理。

在抗疫之中，也不要忘記政策的扶持。武漢市國資委批復武漢國資公司，支持其向證監會申報注冊發行期限不超過10年、額度不超過50億元的抗疫救災專題公司債券。

武漢市發改委在官方網站發布上報新冠肺炎疫情防控重點保障企業名單通知，各區按照應報盡報原則，組織符合“支持范圍”的企業申報。據悉，列入名單企業將享受到優惠貸款。

這是企業的機會，是湖北“18條”的具體體現。

感動的故事也讓人流淚。這幾天，微信上流傳著一個悲傷的故事。

湖北電影制片廠導演、影視部主任常凱與父母及姐姐因感染新冠肺炎，在17天內相繼離世。常凱與姐姐于2月14日同日去世，他的父母分別于1月27日、2月2日去世。常凱父母都是湖北武漢同濟醫院教授。數億網友替仍在留醫的常凱妻子打氣，希望她早日康復。有網民留言：“我們只是被困在家里，有的人卻永遠困在了2020年。”這大概是2020年這一場新冠肺炎疫情中，最讓人心痛的消息。

而在武漢抗擊新冠肺炎的戰斗中，也有一些讓人流淚的感人故事。2月17日，入住省中醫院的358位新冠肺炎患者收到了醫院發放的生活用品“愛心包”，里面有衛生紙、牙刷等生活用品，不少患者為這一暖心服務點贊。

業主要給物業發慰問金

業主一般都是反對物業多收錢的。而此時漢口的一個小區107位業主，卻打算給物業“發獎金”。在疫情發生之后，物業對各項工作更加上心。物業聯合業主通過各種買菜模式——蔬菜直通車、聯系合作社直供蔬菜等，讓這個小區2153戶、近萬居民吃菜，多了一道平穩的保障。

物業人員的盡職盡責、貼心便民，也讓業主竭誠相待。發起人、熱心業主馮健華告訴記者，很多業主“私信”他，請他發起募集，“不能光為物業點贊，來點實在的。”

寫著祝福的Wakanda咖啡（資料圖）

107位業主，自發捐了6萬元“愛心獎金”。

于是，他在業主群里寫下了一段話@所有人：“我們安好生活的背后，總有一些人為我們負重前行！我們晉合鄰居們的安逸，是所有物業同志們不辭辛勞，舍小家為大家！春節假期，又適逢疫情，本來物業就自然減員，現在能頂上來的人更是捉襟見肘。不管是保安也好，保潔阿姨也好，看到過年以來在崗的總是這些人，我心里總有些難受。這里，我想建議一下：咱們所有街坊鄰居捐點款（多少是個心意），給物業同志們做加班費或加餐費。他們太不容易了！”2月12日，不到12個小時，捐款已經達到了59646元。最后，15棟一單元的老兩口追加了354元，湊足了6萬元。 有趣的是，物業公司也不含糊，搞了一個明細分配表讓人嘆服。這個將來可以寫到社會治理與和諧社會的教案中。

疫情發生以來，位于武漢國際會展中心邊上的漢藏文化交流中心為武漢西藏中學、湖北中西醫結合醫院、江漢交警大隊、有關街道、社區共捐贈了4萬個口罩，并承擔起江漢方艙醫院400余名醫護人員早中晚三餐的供應。這家餐廳我去過幾次，面積不大，肯供應400余人的三餐，難能可貴。

光谷步行街Wakanda咖啡店內，7名員工正忙碌著，周圍擺滿了紙箱和咖啡打包袋。咖啡店有一群老顧客——湖北省中醫院的醫護人員，不乏每天至少喝一杯以及下班也要喝上一杯提神的重度咖啡愛好者。咖啡店關門了，他們喝什么？老板產生了顧慮。于是，從1月26日開始，咖啡店臨時組建了7人小組，每天為湖北省中醫院光谷園區和花園山院區免費供應500杯咖啡。

眾多網友通過外賣APP找到這家店，通過“云買單”的方式表達對這份善意和這場戰“疫”的支持。短短幾天，買單總金額竟已達120多萬元。“在后臺發現款項的時候都懵了，我們只是在做一件我們認為該做的事，沒想到背后那么多人支持我們，非常感動。”老板這樣說。悲傷的故事讓人警醒。感人的故事每天都在發生。

2月18日 令人心痛的故事

武漢市武昌醫院提供的劉智明院長的資料照片（新華社發）

2月18日10時54分，武昌醫院院長劉智明因感染新冠肺炎搶救無效離世，享年51歲。

他是自疫情暴發以來武漢首位因感染去世的在職院長。

截至當日，在抗擊疫情工作中，武漢至少已有8位醫護人員因公殉職。

畢業于武漢大學、“愛草愛花愛生活”的劉智明院長，沒能再見到母校盛開的櫻花。

最近，浙江電視臺錢江視頻在抖音發布一則視頻，視頻中，浙江援漢醫療隊一位護士透露：

一位重癥患者寫下7字遺書，并拒絕使用丙球蛋白，想留給更需要的人使用，引發全國網友關注。

2月12日上午，新冠肺炎重癥患者肖賢友在武漢市第四醫院（古田院區）寫下了“我的遺體捐國家”的遺書。

當日下午，肖賢友被轉至金銀潭醫院，第二天，由于病情惡化，肖賢友不幸離世。

2月19日 立下軍令狀

經過3天拉網式的排查，各區都圓滿交卷。這是廣大市民拭目以待的。

2月19日晚，武漢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正在召開視頻調度會。王忠林書記要求各區區委書記、區長都要簽“責任狀”，對確診病例一個都不居家等問題進行承諾，下一步如果出現疏漏，立馬追責問責。“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他提醒各級干部，要確保數字真實、實事求是，不能弄虛作假。

面對這種雷厲風行的行動，網民拍手稱快。

我的朋友說：沒有“戰爭”歷練的關鍵崗位的“關鍵先生”，往往都是會“吃敗戰”的。真正是戰時，一旦有如此指揮長，有可能會被及時“糾正”;但和平發展時期，沒打過硬仗的升遷為指揮長的干部有一大批，最大困難面前，他們會貽誤戰機，最后都會有關鍵指揮長出來收場。

干部有沒有水平，就看突發事件的處置能力。

這3天的拉網式排查，堪稱是“教科書式”的。

這給我們一個啟發，面對病毒，我們要有專業化的醫療團隊、戰斗力強的社會管控隊伍。如果武漢的警察力量不夠，可以調外省的。

因此，要改一個名稱，成立“抗震救災防毒救援隊”，面對病毒，也要像面對地震、洪災一樣，有成建制的隊伍拉出去。

2月19日，交管部門發布通知，全面加強武漢市區域內交通管控，除戰“疫”車輛、公務用車、公共交通、醫護人員用車、運輸生活必需品車輛和救護、消防、搶險、環衛、警車等特種車輛外，其他車輛一律禁止通行。

這才是真正的“封車”。以前的“限車”比較虛。

2月18日，鐘南山院士強調保持下水道通暢極為重要。

此前有團隊已經在糞便里發現新冠病毒。鐘南山認為，新冠病毒并不一定通過消化道傳播感染：“而是因為下水道中污染物干了，又通過空氣、氣溶膠傳播，人們吸入造成感染。”

他再次通過媒體呼吁，做好下水道的通暢和清潔，最大限度減少傳染的風險。

自1月29日武漢市全力開展排水設施和污水處理設施消殺工作以來，截至2月18日，全市各區、各單位累計出動6520人次，累計投放消毒藥劑1963.58噸。全市26座污水處理廠均采用次氯酸鈉24小時連續滴加消毒，累計尾水強化消毒用量共計1777.36噸，污泥消毒用量共計33.69噸。

2月20日 第一個隔離點關閉了！

2月20日起，武漢市實行“雙測溫兩報告”制度。居家人員每日兩次（上午、下午各一次）測量體溫，超過37.3℃必須立即如實向社區（村）報告，有工作單位的人員還應同時向所在單位報告。

3天的拉網式排查已經結束。但是，在2月20日凌晨居然有網友給我發微信，說他們小區幾號樓還有發熱病人。

我連忙往微信小程序國務院客戶端上報告。

2月20日，武漢最早開辟的集中隔離點——光谷潮漫大酒店送走最后一位解除隔離者后暫時關閉。

1月31日，接區指揮部指令，光谷潮漫大酒店被辟為“區級新冠肺炎疑似病例集中隔離點”，第二天就要啟動。

這也是武漢最早開辟的集中隔離點，最高峰時曾同時隔離了198位疑似病例。截至目前，累計隔離281人，171人轉診定點醫院，93人轉診方艙醫院，16人解除隔離回家。

有一篇報道描述了隔離點的故事。大家可以從中了解到武漢基層干部的辛勞。

第一批病人2月1日凌晨入住，負責登記、引領的都是醫療人員，吃喝拉撒睡都是社區干部管。第三日就連夜組裝采樣室。

光谷4位基層護士挺身而出，來到隔離點經消毒的活動板房內，直面疑似病患，開展咽拭子標本采集工作。

2月8日，中南民族大學校醫院護士楊茉作為醫護志愿者，進入潮漫酒店隔離點，參與護士輪班，每天負責病人轉進、轉出。

2月10日，光谷建設派來8個精干的小伙子，連夜做分區隔斷。

2月12日，黨員突擊隊開始配送物資到包括潮漫在內的各個隔離點。

送走最后一位解除隔離者后，光谷潮漫酒店隔離點正在消殺騰空，等待排查病患入住。

截至2月20日，武漢市8家方艙醫院已累計有616位患者康復，最快治愈時間為4天。

終于有了一個隔離點的關閉，無疑是好消息。

2月21日 外援超過35000人

2月20日至21日，近4500名來自內蒙古、江蘇、甘肅、黑龍江、云南、寧夏、山東、福建、上海、四川、河北、廣西、海南、吉林等地的醫護人員，奔赴湖北各地市醫療單位開展患者救治工作。

這些支援湖北的醫療隊分別來自各醫療單位的呼吸、重癥、內科、感染、護理、檢驗等科室，他們與對口醫院完成對接后將全力開展患者救治工作。

截至2月21日，武漢天河機場共迎來了來自全國馳援湖北的34500名醫護人員，保障了5000余噸防疫物資的運輸。

四川大學華西醫院派出131名隊員奔赴武漢支援。（2月7日攝）

但馳援湖北的實際數字肯定超過34500人，因為還有坐高鐵、坐大巴來的。

這些“逆行者”有的來了快一個月了。他們的感想最能夠說明武漢這一個月的變化。

民進中央微信公眾號刊登了一則日記，武漢人讀一讀可能感觸特別深。

大年初一從杭州出發，民進會員、浙江第一批援鄂醫療隊醫療總組長、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感染科主任醫師喻成波到武漢已經20多天了。

他在日記中說，患者安好，是最值得欣慰的事;看著生命逝去，夜里暗自流淚。

在日記的最后，他寫道：

現在的武漢已經不像我們剛來的時候那樣寂寥，她正在慢慢地恢復生機，有了“春天”的氣息。雖然重癥、危重癥患者依然很多，他們中有很多不能及時轉入條件更好的醫院，但全國各地的醫務人員正攜帶醫療設備和防護物資，從四面八方陸續趕來武漢;從負責對接的醫院醫護人員感染較嚴重、人員緊缺到如今可以正常運轉;從核酸檢測數量太少到現在已經完全夠用……

相信有一天，像往常一樣繁華的武漢能目送我們帶著勝利的喜悅、不辱使命的結果平安回家。這一天，我覺得快來了。

這兩天大家念叨得最多的名字就是“彭醫生”。

2月20日晚，江夏區人民醫院/協和江南醫院30歲的彭銀華醫生鏖戰新冠肺炎不幸殉職。這位主動請戰的白衣戰士領結婚證已兩年多，卻永遠無法參加自己推遲的婚禮，只留下已身懷六甲的妻子。他不僅付出了醫術，還付出了生命。

對醫護人員的關愛，是必須的。

2月21日，武漢明確提出一線醫護人員工作10天休息不少于2天、醫療隊員用餐標準每人每天200元、按照人均6000元標準發放一次性慰問補助等多項政策待遇。對在服務保障援漢醫療隊工作中不積極、不主動、推諉扯皮，影響疫情防控工作、造成不良影響的，將依紀依規嚴肅追責問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