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宏杰
歷史是一門非常重要的學科。歷史就是一個國家的記憶。一個國家,一個民族,需要善于梳理分析自己的歷史,吸取經驗和教訓,避免以前犯過的錯誤。因此有一句話,“讀史使人明智”。? ? 但并不是說一個人只要多讀幾本史書,就會明智起來,沒那么簡單。讀史關鍵在于方法,要善于總結和分析。記住一堆年號并不能使人明智。然而,分析歷史的規律面臨著很多困難。
第一個是歷史資料方面的困難。有些國家歷史分析的困難在于歷史太短,資料太少,沒啥可總結的。而中國歷史分析的困難在于太長,資料太多,總結不過來。
確實,中國是世界上最重視歷史的國家,從商代開始我們就有史官了,因此,中國是世界上歷史資料最多的國家,可謂浩如煙海,汗牛充棟。別的不說,一套“二十四史”就有四千多萬字,讀起來非常困難。
如果你遇到一個人說他通讀過二十四史,你最好別信。因為二十四史是古文,里面有今天讀者不熟悉的大量生僻字,不知道的人名、地名,不熟悉的典章制度,讀起來很費力。假設你一天讀3000字原文,不論過年過節、刮風下雨,一天也不間斷,那么讀一遍二十四史,要花大約36年。因此,除了少數專業史學家(比如張舜徽),極少有人能真正通讀二十四史。
此外,《資治通鑒》《史通》《通典》等都是大部頭的。如果你都想通讀一遍,再去總結,一輩子也讀不完。
第二個是總結和梳理的困難。
你掌握了史料,讀了大量的史書,也不見得能從歷史當中獲得益處,相反,還可能被歷史給坑了。
為什么呢?因為同樣的一段歷史,不同的人可能會總結出完全不同的規律。
歷史是一個民族的記憶,然而,并不是記性好的人就能生活得很好,因為記憶力和邏輯思維能力并不是同義詞。
很多人記性很好,但是思維的邏輯性很差。比如我的一位舅媽,記憶力不錯,說起多年前的什么事來都講得連枝帶葉,非常生動。但是每次生病她都不去醫院,而是去找村里的算命先生。她堅決認為人生病都是因為“沖撞”了什么“不潔的魂靈”所致,按照算命先生的指導,朝某個方向焚化紙錢就能夠治好。曾經有兩次巧合,燒完紙后不久,她的病真好了,她的那套理論因此更加強化,還嘲笑我關于病毒和細菌的說法是異端邪說。直到五十多歲因為急性腎炎拖延治療而去世前,她都認為我是讀書把腦子讀壞了。
在漫長的中國古代史上,一些歷史學家們總是按照“善惡忠奸”這個簡單的思路,對復雜的歷史記憶進行整合。幾千年來,他們總是認為,中國之所以沒有治理好,就是因為人心不古,不肯好好聽孔子的話。如果大家都老老實實貫徹孔孟之說,那么堯舜之治很快會再現。而普通老百姓聽評書、演義,得出的結論更簡單:一切成功都是因為皇上聽了忠臣的話,一切失敗都是因為皇上聽了奸臣的話。只要“親賢臣、遠小人”,天下自然太平。這種歷史總結能力,是中國從秦朝到清朝,一直在“鬼打墻”式的治亂循環中繞圈子的原因之一。
所以,讀史需要悟性。“讀史使人明智”這句話并不絕對正確。學歷史不見得都能獲得智慧,有的時候獲得的是更深的愚昧。
一般來說,我們普通讀者的頭腦中,其實充斥著大量不準確的甚至是錯誤的歷史常識。因此讀史需要講究方法。
一是把專與博結合起來。既要了解一些具體朝代、具體人物、具體事件,又要善于梳理歷史背后大的規律。中國歷史上一個又一個的權謀故事,一次又一次的君臣爭斗過程,一個又一個王朝的興起和崩潰,雖然每次都花樣翻新,其實本質上無非是一些規律性的重復。要善于總結這些過程背后的游戲規則,以及這些規則是怎么形成的。
二是善于在世界史的背景下分析中國史。有的時候,歷史需要“長時間、遠距離、寬視野”地去看,才能發現一些整體性的規律。比如只有升上太空,你才會看清地球是圓的。
“不讀中國史,不知中國之偉大;不讀世界史,不知中國之特質。”不讀世界史,你無法準確地判斷中國文明在世界上的位置,以及自身的獨特之處。
(摘自《南方周末》)
北宋政治家、史學家、文學家司馬光節儉至清,即使官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位高權重,炙手可熱,也一直如此。他常說:“食不敢常有肉,衣不敢有純帛。”他晚年在洛陽定居,請朋友們吃飯,酒不過三巡,菜不過五味,要是不盡興,酒可以再來一壺,菜是堅決不再上。要是別人請司馬光吃飯,司馬光一樣主張少點菜,夠吃就行。等飯局結束,桌子上一般還剩些內容,司馬光“既食而攜其余”。“既食”就是飯局結束,“攜其余”指的就是打包——司馬光覺得剩下的飯菜扔了可惜,就拾掇拾掇裝起來,帶回去給家人吃。
(摘自《文史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