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楹聯『河東流派』的回眸與展望

楊振生

世界上任何一種事物都有一個發生、發展、高潮、轉化的過程和規律。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個獨特品類——楹聯，當然亦莫能外。而且，中國楹聯正在進入一個空前繁榮昌盛時期。我十分贊賞『湖湘楹聯七子』之一鄒宗德和文化學者劉寶田兩位先生的論斷——下一個中國文學高峰是楹聯。既然楹聯繁榮就必然產生流派，這也是不爭的事實和文化現象。今天的『湖湘楹聯七子』與當代楹聯河東流派的南北交流和碰撞，無疑是『聯?！恢邢破鸬囊欢浣k麗多彩的『浪花』，無疑給源遠流長的中國楹聯發展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筆者先介紹一下『河東流派』的基本情況：

一、河東流派產生的時代性

『當代楹聯河東流派』這一命題，由運城文化學者扆長茂先生首先提出。二〇一三年，當河東流派『呱呱墜地』時，原任中國楹聯學會會長孟繁錦先生就欣然題詞：『偉大時代催生河東流派。流派群起，楹聯之未來?！贿@句話不但預見了今天中國楹聯發展的盛況，而且一語中的地指出了河東流派與生俱來的『時代性』。河東流派的成因有三：其一是底蘊深厚的根祖文化；其二是風靡全國的運城楹聯現象；其三是豪放耿直的地域性格。根祖文化給其『文脈』；運城現象給其『搖籃』；地域性格給其『魂魄』。此三者，缺一不能成其為河東流派。

所謂時代性，體現在河東流派的三個方面：

一是浩浩蕩蕩的時代潮流，強烈地撞擊著河東一批楹聯先行者的心靈，產生了一批批閃耀著時代之光的優秀聯作；

二是河東聯壇一批志趣相投的先覺者秉持『筆墨當隨時代』的文化理念，以高度的政治敏感和創新思維，用至簡至美的兩行文字，發出了時代的吶喊，吹響了時代的號角；

三是在熱氣騰騰的『運城現象』中，河東聯壇以岳民立為代表的楊振生、文振西等一批楹聯文化先倡者，邊實踐邊總結，從實踐中擷取同時代相吻合的精華，努力探討并逐步形成一套充滿時代精神的新型楹聯文化理論，然后又用理論指導實踐，使河東楹聯流派的時代性提到了理論的高度。

二、河東流派構架的合理性

由于河東流派是一個自發組織的自成體系的文學流派，所以在長期的『摸爬滾打』中形成了一套與之相適應的發展機制和組織構架。也就是說，作為文學流派所具備的幾大『元素』，它基本具備。正如中聯會原會長蔣有泉先生所說：『河東流派已經是一個有模有樣的楹聯流派。』也正如二〇一四年十一月二十一日『第六屆中國楹聯論壇』《紀要》中明確指出的：『近年來，我國楹聯文化事業的發展日趨昌盛，為繼明清之后嶄新一代楹聯流派的形成和發展，創造了良好的環境，尤其值得關注的是，運城市在創建中國最佳楹聯城市過程中，創造性地總結出一套結合實際，普及與提高并重，具有河東特色的發展楹聯的新路子。在廣為楹聯界矚目的﹁運城現象﹂中，以楊振生為領軍人物的具有﹁豪放、凝重、新奇、時尚﹂風格的﹁河東流派﹂已初現端倪?！唤又钟诙栆黄吣辍旱谑邔弥袊郝撜搲弧都o要》中指出『﹁河東流派﹂已由﹁初現端倪﹂而日趨成熟。它不僅是運城市楹聯學會多年來辛勤耕耘所結出的碩果，為全國聯界提供了有判斷力的經驗，而且預示著我國楹聯文化事業發展高峰的到來?！黄渲胁浑y看出，河東流派的產生和發展與我國楹聯文化事業的繁榮密不可分；與領跑全國的運城現象密不可分；與『一帥、七星、九老、十杰、十二秀、二十佳、一百單八將』金字塔型的河東楹聯大軍密不可分；與『全國優秀楹聯活動家——岳民立』及其一班人的嘔心瀝血和無私奉獻密不可分！

當然，河東流派說到底是一個具有獨特風格的楹聯創作群體。這個群體是在熱火朝天的楹聯創作實踐中闖出來的。這個群體的不斷發展壯大，正符合當代楹聯『大眾性』的特點。由『虎賁三千』到『雄師上萬』的強大陣容，做的正是『兩行文字』的大文章！河東流派上跟時勢，下接地氣，充分發揮了當代楹聯文化『時代性、文學性、大眾性、實用性』的特點，而具有了『大氣、大美、大新、大用』楹聯風格的土壤和源泉。目前，河東流派已形成的『理論支撐體系、語言風格體系、梯隊傳承體系』等三大體系，即是河東流派日趨成熟的重要標志！

三、河東流派風格的獨特性

大家知道，文學流派大都是以創作風格來分野的。河東流派的風格特點是『豪放、凝重、新奇、時尚』，它與『大氣、大美、大新、大用』的表述應該是相一致的。簡言之『大而新』，再簡言之，就是極富地域色彩的當代楹聯『豪放派』。

我十分贊賞天津大學劉鋒教授在他的《關于流派和楹聯流派》一文中指出的『河東流派具有地方色彩，但又沒有鄉土文學的那種鄉土味而另有一種雄渾大氣的創作風格』。有人說，『豪放』的作品，各地的聯家都能寫出一兩篇來，但是只有『河東流派』形成了統一風格，表現得最為集中、最為突出、最為經典。我們隨便舉出一個聯家，他們都有豪放的『金句』。如文振西的『首嵌兩行中國印；再描幾副太空圖』；廉宗頗的『胳膊從來朝里拐；大河自古向東流』；崔玉龍的『抬頭但見舜之日；撲面而來王者風』；扆軍宣的『凌空白日三千丈；拔地黃河第一樓』；寧效直的《孤山聯》：『看九域八荒，天獨厚我；問三山五岳，誰敢稱孤？』；樊毓英的『山矮樓高，燈如銀漢星辰落；隧深海淺，車似龍宮甲馬來』；何沁學的『一顆映紅中國夢；千疇堆富稷王山』；吳豐彥的『端起黃河潑墨香』；邵運德的『裕祿碑前泰岳低』；楊振生的『上下五千年，華夏于斯開步早；縱橫三萬里，大河顧我掉頭東』；楊柯的『一縷霞光驚世界；九重音響震天扉』；王彥平的『萬千奧秘其中探；九五滄桑此后新』；范青山的『池動三龜驚楚尾；天開一口鎮吳頭』；張登洲的『但持金穗走天下；總有春風在眼前』；楊開茂的『提起黃河翻浪底；引來碧玉擺龍頭』；黨曉明的『壯游慧海豈無我；仰望星空哪是誰？』；王文廣的『天地無非一斗室；春秋只是兩行文』；陳小明的『柳引清風尋座位；天懸明月供讀書』；閆鵬的『人間壺口乾坤脈；河底龍光日月心』；趙若迪的『山裂雙峰憑霧劈；海開一口任潮生』；楊新立的『雖無萬貫還修德；每有三余總讀書』；閆波的『長河無紙流更替；青史有波鑒古今』；女聯家張丹薇的『俯不愧海；仰不怍山』；趙愛萍的『虎視八荒爭作主；鷹揚一氣劫為灰』；孔春枝的『一橋通大運；八面沐春風』；高飛的嵌名春聯『高峰托起一輪月；飛瀑邀來六合春』；高明霞的『莫言司馬洞賓，誰堪伯仲？好似雄川大日，各自東西』。一覽群雄，豪情萬丈！都寫得那么大氣磅礴，雄壯豪邁！

切記，事物往往會走向兩個方面，風格的極致是風采，風格的極端就會走向反面，成為『短板』。

為了克服『短板』，河東流派及時提出下一步發展方針，即：強化特色，差異發展，面向大眾，攀登高峰。尤其是在『強化特色』方面，積極倡導河東聯家在楹聯創作中發揚『地域性格』，堅持『豪放』底色。這是骨子里帶來的東西，洶涌澎湃的黃河性格賦予河東人的『作事、作人、作文』的風格就是『豪放大氣、豁達率真』。當然，這個『大』是盡精微而致廣大的『大』。

四、河東流派審美的互補性

中國楹聯的審美問題是關系到楹聯的評論、批評乃至發展方向的大問題，至關重要，不可小覷。古往今來，中國的傳統文藝審美，是以孔子的美學思想為正宗的，以『中和』為審美尺度，以『仁』為審美思想的核心，提出了『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的美學思想。這種『不激不厲、不偏不倚』『以中和為美』『以含蓄為上』的美學思想，延續了兩千余年，以至形成了中華文化的審美標準和人文性格。然而隨著時代變遷，文藝的審美變化始終處于一種『見仁見智』『莫衷一是』的狀態。

除卻審美的標準問題以外，還要有一個正確的批評態度問題。隨著現代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網絡批評有著快捷豐富的優點，而其中信口開河，偏激無端的網絡語言，極大地干擾和傷害了文藝批評，造成了一定的混亂現象。

南朝劉勰的《文心雕龍》說得極好：『褒見一字，貴逾軒冕；貶在片言，誅深斧鉞』。語意不是不提倡『褒貶』，而是強調文藝批評要堅持正確的態度，褒貶要客觀公正。

河東流派的基調是『豪放型』的，但是其中也『不廢婉約』，也存在著『差異發展』和『審美互補』。最典型的應該屬于夏縣中學的兩位女教師——張丹薇和趙愛萍。

夏縣中學出了三位楹聯名人，一位是夏縣中學校長韓創業先生，他曾被評為全國楹聯十佳優秀校長。他們聯手創辦了『當代楹聯河東流派傳承基地』，取得了驕人的成果。張丹薇和趙愛萍兩位老師的聯作，既有『婉約』的一面，又有『豪放』的一面，兩種風格，異彩紛呈。先看張丹薇的『雨打梨花深閉門』聯：

春色深如許，瘦了桃花，瘦了梨花，空教燕子對簾影；

相思訴與誰，一番夢醒，一番酒醒，獨坐黃昏聽雨聲。

再看趙愛萍的婉約聯：

堪從粉靨認清質；

自有修能發異芬。

再看一下她倆豪放的一面，如張丹薇的《吉州人祖山》聯：

五千仞勝境摩天，醉看崖飛峰舉，云卷煙舒，果有神仙新洞府；

三萬里大河泄地，遠溯華夏濫觴，文明肇始，長懷媧祖故家山。

再如趙愛萍的《題峨眉山》：

嶔岑何峛崺，早目空太白東當，岷嶺西來，緇衣一一坐云外；

花鳥自殷勤，多猶作優曇之色，迦陵其語，清客三三耽道中。

從表面上看，豪放與婉約似乎是大相徑庭、相互對立的兩種風格，其實不然，兩種迥異的風格完全可以互相彌補，互相映襯，同樣使楹聯佳作煥發出異彩紛呈的藝術魅力！楹聯審美的標準是多元化的，而絕對不是單一的。在審美評判中，絕對不能說『豪放』優于『婉約』，或『婉約』優于『豪放』，二者各有各的『美』，『豪放派』是痛快淋漓的『美』、雄渾大氣的『美』；而『婉約派』是曲徑通幽的『美』，婉轉悠揚的『美』！更不能把『豪放派』與『老干體』混為一談！

五、河東流派創新的自覺性

由于河東流派本身具備的『豪放、凝重、新奇、時尚』的風格使然，故而『自覺創新』始終是河東流派的時代擔當。面對楹聯界『復古主義』聯風日盛的現實，河東流派將在『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文藝方針指導下，從以下幾個方面作『楹聯創新』的有益探索：

⒈對『楹 聯創新』的基本思考

順應時代潮流，在繼承傳統楹聯的基礎上提倡楹聯創新，趟出一條當代楹聯的發展新路。

⒉創 新首先是『聯律』問題

中國楹聯是一個『孕早而產晚』的文體。千百年來由我們先賢在楹聯創作中形成的對聯格律，無疑是科學的，正確的。

二〇〇七年中國楹聯學會頒發的《聯律通則》是當代楹聯人的『大法』，當然應當堅守和履行。我們現在僅提出一個有限度的『放寬聯律』的設想，譬如把『詞素』擴大為『詞組』或『短語』。在『新舊聲』的『單軌』與『雙軌』的問題上，我們支持『雙軌制』，但不能『混用』。對『聯律』的態度堅持四字原則：『懂、講、不拘』，倡導文人讀書不當『書呆子』，作聯不當『聯呆子』！

⒊時時 語入聯，聯語入時

因為楹聯隸屬語言藝術，隨著時代語言的發展變化，楹聯語言也應該與之相適應。其實，民國時期『白話聯』的興起和發達，就是很好的例證。尤其是語言發展到當代，幾乎每天都有新的詞語『誕生』。時語入聯，如文振西先生聯：

胸懷世界，與和平握手；

心系人民，同幸福簽單。

這不單是一種『時尚』，而且也是社會、政府、現實生活對聯家的殷切希望和要求。

⒋ 『強化特色，差異發展，面向大眾，攀登高峰。』

這十六個字是河東流派提出的下一步發展方針?！簭娀厣患蠢^續突出河東流派『豪放、凝重、新奇、時尚』的風格特點。楹聯創作力求達到『大而不空，實而不華，巧而不俗，牛而不呆』的高超境界。

『差異發展』即發揮河東流派的包容性，在以『豪放』為主，其他風格并存的情況下，提倡『差異發展，共同提高』的文化理念?！好嫦虼蟊姟患磮猿忠匀嗣駷橹行牡姆较颍o貼當代楹聯極富『大眾性』的特點，用大眾語言，為大眾服務，作大眾『代言』。讓楹聯走出『書齋』，走出『象牙塔』。

『攀登高峰』即堅決落實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從高原到高峰』的指示精神，多出精品，多出名家，做大做強河東流派，努力攀登中國楹聯文化高峰。

致廣大，盡精微，戒驕戒躁；

立河東，法天下，求變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