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疫情,工作由室內轉到了街頭,從內勤轉到了一線。近五千米的長街不僅是工作崗位,還演繹著不同的心情,幻化成別樣的風景。
吃過早飯,從專用的柜子上取下外套穿好,自從新冠肺炎疫情爆發以來,我的外衣就被衣架“開除”了,整天在外面跑,外衣上萬一有病毒,傳給家人就麻煩了。用洗手液仔細洗了手,才拿出口罩戴上,隨手裝了一只筆,現在進門店和街巷都要量體溫和登記,用自己的筆就少了一分風險。拿起黃色的圍巾,想了想又放了回去,為了更好地檢查門店、測量體溫和登記落實情況,有時我會裝扮成顧客,黃色的圍巾因為鮮艷,特征過于明顯,被店主記住就不利于檢查了。把散著的頭發扎成馬尾,我這才滿意地出了門。
寒風像個惡魔,它一次次掀起我的衣角,追著地上的枯葉落荒而逃,下一刻,又撕扯著那些春聯,任它們殘破的身體嗚咽哭泣。同事的文件袋里,裝了厚厚一沓需要張貼的通知和明白紙。他說昨天已經貼了一部分,我把三份不同的材料按在門店的玻璃窗上,他用寬大的膠帶貼上去,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壁紙刀,膠帶齊整地斷開了,“今天兩個人弄,就快多了,說不定中午就可以貼完呢。”他滿足地說,拿出手機,給貼完材料的門店拍照片。
大多數的門店都拉下了卷簾門。卷簾門沒有櫥窗那樣平整干凈,上面落滿了灰塵,為了貼牢,每次貼完材料,都要用手把膠帶再壓實一次,灰塵趁勢飛到手上、衣服上、臉上,寒風也來打劫,只貼了幾家,手指就變得僵直不聽話,材料幾次落到地上。看著凍得通紅的手,忍不住想,再這樣凍幾天,恐怕要生凍瘡了。同事的耐力比我要好許多,依舊仰著頭繼續貼著,我看向他的手,手背上竟然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小口子,露著血痕。我有些吃驚地問他,“你的手怎么會這個樣子,是不是昨天貼材料的時候凍的?”他平淡地回答:“可能是吧。”我勸他戴個手套,他不置可否地說:“戴了手套,干活就不靈活了。”埋下頭繼續撕扯著膠帶。
“我們進去看看,別留死角。”同事指著一條小胡同,胡同盡頭,一家廣告門店上閃閃的字幕在寒風中愈發惹眼,我走過去推了推門,是關著的,旁邊還有一扇鐵門,剛一靠近,一條圈在籠子里的狗沖我咆哮起來,掙得拴在身上的鏈條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因驟然受了驚嚇,心里敲起了小鼓。站在門口平復一下情緒,重新推了門,確認關著,才放心地往回走。
我們管轄的街道,有一段空曠的田野。今年,因為新區建設需要,沒有了冬小麥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層防塵網,幾條毛茸茸的小狗斜刺里沖出來,在地里撒著歡,驚得在網子上覓食的麻雀撲棱棱飛到樹枝上,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多么快樂的小生靈呀。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從前,七年前,為了給即將高考的孩子一點動力,我帶他去了一趟北大,那里留給我的印象除了濃厚的學習氛圍,就是優美的環境了,大片碧綠的草坪,似是涂了油彩一般,草尖上晶亮的露珠,閃著迷人的光澤。北大的貓很多,懶洋洋地伏在草地上,微瞇著眼睛,任秋日的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待人走近了,它們并不跑,似乎沉浸在朗朗的書聲里,人、自然、動物和諧相處,我不由得慨嘆,能做北大的一只貓,該是多么幸福!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聲喚醒了我,待我舉起手機想要拍照時,它們卻倏然飛遠了。疫情當下,許多人宅在家中,動物的無拘無束成了時下人的向往,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疫情過后,如何保護大自然,愛護大自然,和地球上的生物友好相處,這是留給我們每一個人的課題。
夜里下雪了,紛紛揚揚的雪花在路燈的照射下,似一只只輕盈的蝶。早晨,雪停了,從一樹樹梨白中,似乎嗅到了絲絲春天的氣息。我在一家超市的櫥窗前來來回回走過,悄悄打量著,看胖乎乎的小店員為每一個顧客測量體溫、登記,才放下心來,松軟的雪地上留下了我一串串深深淺淺的腳印。雪慢慢融化了,從縫隙里探出頭來的枯草,帶了一抹綠,仿佛陽光再暖一點,就可以大面積發芽了。春天已經不遠了,我如此期盼春暖花開,疫情過后,無需戴著口罩,望著朋友、親人、路人,相視一笑,世間的美好皆在微笑中綻放。
吃過晚飯,懶懶地躺在床上,揉揉腫脹的腿,這幾天腿疼得有點厲害,五十知天命,不服老不行,打開熱水器,準備泡個澡。“你現在出來把咱們的轄區再轉一遍,重點看一下那戶烤肉的有沒有營業。”同事的電話打過來。“明白,我馬上就去。”“這么晚了還出去,路又滑。”我迅速穿好衣服,向兒子擺擺手,出了門。大街上空空蕩蕩的,偶爾有汽車從身旁急駛而過,紅色的尾燈燈光消失在街道盡頭。烤肉店在一條偏僻的小街上,門口黑漆漆的,我拍了一張圖片,看看空無一人的街巷,腳步不由加快了。轉到另一條街上,執勤的人員攔住了我,出示了執法證,測過體溫之后,重新進入了寂靜。夜晚的風,寒意更濃了幾分,額頭上卻浸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拐到大街上,看見同事從一個超市檢查出來,心莫名安靜下來,拿出手機,長街、繁星,在我的鏡頭下旖旎。
執勤的日子還在繼續,生活也會繼續,無論現實多么苦累,在內心總有一個角落,孕育著美好,生長著快樂。
(花溪晚茶,河北安新人,安新縣作家協會會員。)
編輯:劉亞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