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

杭州有一家面館,上過《舌尖上的中國》。這是一家老店,店面狹小,裝修也簡單。但是,每天都有人排著長隊等座位。原因當然也很簡單,味道足夠好。好得吸引了攝制組到來,引發舌尖上的全民狂歡,吃貨們蜂擁而至。
許多人猜測,老板要發大財了。可這位老板,卻出人意料地任性。他不招商引資,做大做強,依舊守著小小面館,遵循著從前的老規矩:只營業半天,一年還要固定放兩個月暑假。
他的任性,甚至開始于走紅之前。這樣的人真的不多了。但凡生意人,無一不心急火燎地奮戰在商海里,唯恐自己閑下一秒鐘便錯過一個億。但他就是愿意給自己放假,愿意閑下來。
閑下來做什么呢?他沒說,但我們可以猜個大概。可能是喝茶聽戲,可能是養花種草,反正是偷來浮生半日閑,把心放空一會兒。
有過舒適放松,才有耐心和興致,去四面八方尋訪新鮮食材,滿心焦躁的人,無法做出俘獲味蕾,觸動心靈的佳肴。世間的大部分優質作品,都誕生于心平氣和的游刃有余里,哪怕它只是一碗再尋常不過的湯面。不急不躁、不慌不忙,生活才能有滋有味、有聲有色。
懂得在忙碌中閑下來的人,多半懂生活,也有智慧。但有許多人,不能容忍停下來的自己。因為大多數人,都會有意無意地把忙碌等同于努力,把閑視為懶。一停下來,遏制不住的罪孽感便密密麻麻生長起來。總是隱約覺得自己會變成偷懶的兔子,在不知不覺中,被緩慢的烏龜迎頭趕上,輸得徹徹底底。
也許,是我們把“閑”這個字誤會了很多年,它代表著的,并不僅僅是消極的自我放逐,還有一種閑,能與忙相得益彰,互不為敵。
所謂張弛有度、收放自如,說的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閑啊。我們的焦慮不安,其實都源于身體與靈魂的不同步、不對等。有句話說,忙是治療一切神經病的良藥。可我覺得,閑也是緩解焦慮癥的一劑靈丹。身體徹底放松下來時,心也會慢慢靜下來,漸漸也就看得見花開了、月圓了、風起了。
世間有趣的靈魂太少,可能正是因為忙碌的軀體太多。
正如余光中先生所說:“天下的一切都是忙出來的,唯獨文化是閑出來的。”一個“閑”字里,已然是生機無限,趣味盎然。
陌上花開,請緩緩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