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波：詩不是遠方，而是救贖

董小玥 何建

知識是一個人一生中最寶貴的財富，閱讀就是獲取這種財富的最佳途徑，因此，在孩提時代接受優(yōu)秀的語文教育，培養(yǎng)良好的閱讀習慣，能讓人獲益終身。

閱讀當然不止是語文，但對每一個孩子來說，閱讀的啟蒙都是從語文開始的。正如南京師范大學教授、知名學者酈波所說：“語文對于任何一個族群來講都特別關鍵。首先是母語的文字，然后母語文字為基礎的語言系統(tǒng)，延伸出文學、文史、文科甚至是它的文明，語文其實是無所不包的事。”

我們與酈波老師的話題，就是從“語文”開始的。

大學老師的“語文啟蒙課”

2017年9月起，全國小學一年級、初中一年級啟用統(tǒng)編本語文教材，對老師和家長們來說，這是一個新的起點，也是一個全新的挑戰(zhàn)。

身為大學老師的酈波，一直關心語文的基礎教育，他希望從中小學開始，改變教育的土壤。教育部最新推行的統(tǒng)編本教材中，加大了國學等傳統(tǒng)文化的內容，酈波認為這對于推廣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迎來了一個好時機。于是，新教材一啟用，他就抽出很大一部分精力進行研究、解讀，最終完成了一套《酈波語文啟蒙課》。

為教材編寫配套叢書，工程量很大，花費的時間也很多，但酈波樂在其中：“學習是人生最快樂的事，成長是人生最重要的事。在世界各國，在各行各業(yè)取得成就的人，其實都有很好的母語訓練與母語素養(yǎng)。通過語文的學習，要鍛煉的其實是孩子們的感知能力、思考能力、表達能力、審美能力。”

酈波希望，把自己多年語文治學經驗，對語文的理解、感受傳遞給孩子們，帶領他們體會語文之美，點燃思想的火花。同時，在這個互聯(lián)網沖擊下，閱讀碎片化的時代，幫助孩子們養(yǎng)成“精讀為主，泛讀為輔，兩者兼顧，并行不悖”的良好閱讀習慣。

其實，學好了語文，當他們的理解能力與邏輯思維得到鍛煉，自然而然就獲得了閱讀的能力，通過不斷閱讀，學習更多的知識，成為人生的寶貴財富。

“經典會不斷滋養(yǎng)他的人生”

“詩詞的學習，是切入到我們母語漢語系統(tǒng)最好的一條通道，就像桃花源的山洞洞口，只要走進去，后面一定有精彩。”

詩詞是了解和學習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途徑，酈波也贊同多讓孩子們接觸和學習古詩詞，但什么方式是最有效的學習呢？我們傳統(tǒng)的“背誦并默寫全文”對孩子們來說到底有沒有用呢？

酈波笑著說：“背肯定要背，當然背的方式有很多種。我以前特別主張一定要在理解的基礎上進行背誦，后來我也比較寬容地看待這個問題。因為理解本身就是一個不斷成長的過程。你說對一個東西完全理解，沒有完全理解，我作為一個研究者，每次對一首詩的理解都會有不同。

“詩詞是漢語語境下，母語感知能力獲得的一個捷徑，一個無與倫比的切口。語言學上認為，一個孩子的語言天賦成長期大概是3歲到7歲，這個時期如果放過對母語，尤其是對韻文的感知，那就太可惜了。但幾歲的孩子，你要求他產生和你一樣的理解，可能嗎？

“所以這個階段我覺得要背，有些經典的文章，你不要怕他現(xiàn)在理解的淺，隨著他的成長，這些背下來的經典會不斷滋養(yǎng)他的人生。”

帶著唐詩宋詞去旅行

雖然肯定了背誦對語言感知的重要性，但酈波也不贊成純粹的死記硬背，“每一首詩詞和人生都有著密切聯(lián)系，你要有能力找到那個契機。”

其實，古人的很多詩詞文章都是從生活中來的，記錄的就是他們的日常生活，他們的喜怒哀樂，他們的人生故事。杜甫看見鄰居家花開得好看，于是寫下“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孟浩然一覺醒來，望著窗外滿地殘花，感嘆“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賀知章望著條條垂下的柳枝，贊美“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這不正契合孩子們豐富的想象力嗎？

如今，很多家長喜歡帶孩子們去旅游，但往往是打卡式的，看看風景，拍拍照，反而錯過了讓孩子們學習的好機會。“你登上鸛雀樓，有沒有想過王之渙為什么會在這里寫下‘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你登上泰山，有沒有想過杜甫年輕的時候也來過這里，《杜工部集》開篇第一首詩就是‘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其實我們走的路，基本都是在重走先賢走過的路，但是你不知道，那你就與經典錯失，與先賢錯失了。所以我常講帶著唐詩去旅行，帶著宋詞去旅行，在這個過程中，與傳統(tǒng)文化，從隔離走到契合。人生就是在路上，看你怎么走。”

“詩的本質其實是一種救贖”

作為傳統(tǒng)文化的推廣者，近幾年，酈波參與過多檔詩詞類綜藝節(jié)目的錄制：從火遍全國的《中國詩詞大會》，到詩歌庭院雅集類節(jié)目《鄰家詩話》，到最近的文化旅游類節(jié)目《還有詩和遠方》……

參與錄制的詩詞節(jié)目多，說明“詩”在當下的文化氛圍中還是很受歡迎的，但讓人憂心的一點是：詩的再度流行，是對傳統(tǒng)文化的回歸，還是對信息爆炸時代的反叛？酈波老師的一段話，也讓我們陷入了深思。

“我自己現(xiàn)在也很喜歡詩歌，我喜歡讀書，也喜歡寫詩。詩相比較其他文學體裁，是一種凝練的精華。為什么現(xiàn)在都向往詩和遠方？今天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我個人感覺信息太蕪雜，我們的觸角因為互聯(lián)網，因為手機可以伸到無限遠。我經常跟我的學生講，信息太多會擠壓一個人的精神空間。信息是要，但太多太碎片化的時候，我們就養(yǎng)成了碎片化的閱讀習慣。我們的行為習慣、情緒表達，甚至連思維方式都受到了影響。這時候危機就體現(xiàn)出來了。我覺得我們在這個蕪雜、喧囂的塵世間行走的時候，一首小詩有時候能夠讓我們的心靈收束、凝練，放松下來。所以，詩的本質其實是一種救贖。對一個時代，甚至對整個人類文明來說，詩不是遠方，而是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