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德生

長久以來,很多人認為吃了某藥之后病好了,這個藥就是有效的。日常生活中,也常常能聽到某藥親測有效的言論。一位久不聯系的朋友最近不幸陷入醫療騙局中,在朋友圈推銷精油,并宣稱親測這款精油能治療多種疾病。她的精油真的對這些疾病有效嗎?親測值得相信嗎?哲學家大衛·休謨早在幾百年前就對此提出過質疑:公雞叫了,太陽升起,這兩個事件相繼發生,但是公雞叫并不是太陽升起的原因。
在大航海時代,水手們普遍患有壞血病。到了1747年,英國外科醫生詹姆斯·林德做了一個實驗,他將病人進行分組,其中一組吃橘子和檸檬,6天之后,吃橘子和檸檬的兩人好轉,其他人病情依然,從而找到了治療壞血病的方法。
放血療法流行了千年之久,很多病人曾經站出來說自己之前得過某病,通過放血“治好”了。1809年,蘇格蘭軍醫亞歷山大·漢密爾頓開始認真研究放血療法,他采取的手段是分組臨床觀察。他把366名患病的士兵平均分成三組,三組病人所患疾病的嚴重程度類似,所接受的治療也一樣,唯一不同就是兩組病人不放血,一組病人接受傳統的放血療法。結果不放血的兩組分別有2個和4個病人死亡,而接受放血療法的組竟然死了35人。
自愈能力是人生病后與生俱來的自我恢復能力,是進化自然形成的本能,自愈系統包含免疫系統、愈合再生系統、內分泌調節系統等多個分系統,是人體對抗疾病最重要的防線。很多疾病都存在一定概率的自愈。自限性疾病是指疾病在發生發展到一定程度后能自動停止并逐漸恢復,只需對癥治療或不治療,靠自身免疫就可痊愈的疾病。感冒就是比較典型的自限性疾病。
后來科學家又發現了安慰劑效應。在臨床時要用安慰劑組作為對照組,來排除安慰劑效應。也就是說,讓一組病人吃藥,一組病人吃安慰劑,來作為對比。有人說他因吃某藥后病好了,親測有效。假如這種病有一定比例的不治自愈情況,那就無法排除他是幸存者偏差。
假如藥品臨床試驗者把癥狀比較輕的病人、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分到試驗組,把癥狀比較重、體質比較差的老年人和小孩分到對照組。然后得出的數據試驗組比對照組要好,這顯然不公平、不可靠。分組時必須要做到隨機,不能摻雜任何傾向性,這樣才能更公正,更客觀。
如果有人宣稱他的藥方對新冠肺炎患者有效率高達90%,因為沒有安慰劑組作為試驗對照組,也不能輕率地得出結論。所以,面對宣稱某藥親測有效時,要多一些懷疑精神。
1921年胡適在《題陸仲安秋室研經圖》一文中如此寫道:“我自去年秋間得病,我的朋友學西醫的,或說是心臟病,或說是腎臟炎。他們用的藥,雖也有點功效,總不能完全治好。后來幸得馬幼漁先生介紹我給陸仲安先生診看。陸先生有時也曾用過黃芪十兩,黨參六兩,許多人看了搖頭吐舌,但我的病現在竟好了。”
胡適覺得陸仲安用“黃芪十兩,黨參六兩”治好了自己的病,而這種病那些學西醫的朋友們“總不能完全治好”,所以自己對陸仲安心存“佩服與感謝”。
據1920年8月、9月間的胡適日記,胡適“去年秋間得病”是腳腫痛,有時會疼到無法行走,“腳上風氣很厲害,站了三點多鐘,竟不能走路了”。協和醫生謝恩增懷疑是積勞致心臟有病,建議他不要出門,在家中靜臥修養。
因缺乏足夠的醫學知識,胡適不知道自己的腳腫痛消失是休息自愈的結果,將“找陸仲安看病——腳腫痛消失”這個先后關系,錯解成了因果關系。隨著后來腳腫痛的不斷復發,以及對自身病情認知的加深。1928年,醫生黃鐘開始使用奧姆納丁為胡適治療感染。在沒有磺胺藥物與青霉素的前提下,已算是對癥下藥。胡適也很快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此后不再說“陸仲安治好了我的病”,只承認“陸仲安是我的朋友,偶曾吃過他的藥”,且多次在給友人的書信中,對坊間廣為流傳的“陸仲安治好了胡適”等說法,做了明確辟謠。
胡適講究科學實證精神,“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是他的名言。連胡適也曾陷入到“吃了這個藥之后病好了就是這個藥有效”的思維陷阱。這也正是我們不能輕信吃了某藥之后病就好了的緣故。
即便是癌癥,東京大學外科博士勿怪幸醫生都提到過自我消失的病例,其中一位病理活檢確診的口腔癌患者,未經任何治療,3個月之內腫瘤完全自行消失。
中日友好醫院的教授曹彬說:“千萬千萬不能聽說某種藥有效,就敢給病人普遍臨床應用。做為一個受過醫學訓練的人,冒然用藥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