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在改進自身命運的同時,也加大了自己面對疾病的軟弱性。我們應當意識到人類自身的力量是有局限的,應當牢記,我們越是取得勝利,越是把傳染病趕到人類經驗的邊緣,就越是為災難性的傳染病掃清了道路。我們永遠難以逃脫生態系統的局限。不管我們高興與否,我們都處在食物鏈之中,吃,也被吃。
——威廉 · 麥克尼爾William Hardy McNeill
幾千年來,戰爭、饑荒、瘟疫都威脅著人類的生命安全。其中,瘟疫作為“隱形殺手”,來無影去無蹤,不僅給人類帶來了生理上的痛苦,更帶來了精神上的折磨。古往今來,觸目驚心的死亡數字和詳實殘酷的事例證明:沒有疫病的時代是稀少的,它始終伴隨著人類,是人類永遠要與之抗爭的對手。
雅典鼠疫——古希臘的一場噩夢
公元前430年到前427年,雅典發生大瘟疫,近二分之一人口死亡,整個雅典幾乎被摧毀。有專家認為,此疫即鼠疫。雅典鼠疫是一場毀滅性的傳染病,襲擊了整座古希臘羅馬城。
希臘史學家修昔底德對這場毀滅雅典的瘟疫進行了這樣的描述:“身強體健的人們突然被劇烈的高燒所襲擊,眼睛發紅仿佛噴射出火焰,喉嚨或舌頭開始充血并散發出不自然的惡臭,伴隨嘔吐和腹瀉而來的是可怕的干渴,這時患病者的身體疼痛發炎并轉成潰瘍,無法入睡或忍受床榻的觸碰,有些病人裸著身體在街上游蕩,尋找水喝直到倒地而死。甚至狗也死于此病,吃了躺得到處都是的人尸的烏鴉和大雕也死了,存活下來的人不是沒了指頭、腳趾、眼睛,就是喪失了記憶。”
古羅馬“安東尼瘟疫”——帝王也難以幸免
公元164年至180年的古羅馬“安東尼瘟疫”是由傳染而引起的。據史書描述,得此傳染病的癥狀為:劇烈腹瀉,嘔吐,喉嚨腫痛,潰爛,高燒熱得燙手,手腳潰爛或是生了壞疽,感到難以忍受的口渴,皮膚化膿。
在近東打仗的士兵回到羅馬帝國,帶來了天花和麻疹,傳染給了安東尼的人們。傳染病奪走了兩位羅馬帝王的生命。第一位是維魯斯(Lucius Verus),于公元169年染病而死;第二位是他的繼承人馬可 · 奧勒略 · 安東尼(Marcus Aurelius Antoninus),做帝王做到公元180年,也因被傳染難逃厄運。
9年后瘟疫再次暴發。據羅馬史學家迪奧卡稱,當時羅馬一天就有2000人因染病而死,相當于被傳染人數的四分之一。估計總死亡人數高達500萬。在有些地方,瘟疫造成總人口的三分之一死亡,大大削弱了羅馬兵力。
帝國的銀礦開采也因瘟疫而陷入停頓,東方商業重鎮亞歷山大港的銀幣鑄造完全停止,商品價格普遍上漲而地租卻巨幅下跌。這場瘟疫就像巨人泰坦的鐵拳,將古羅馬帝國的各級秩序敲得搖搖欲墜,幾乎所有的行業都不能幸免。
查士丁尼瘟疫——羅馬復國夢想的毀滅
公元4世紀后,盛極一時的羅馬帝國漸漸分裂為東西兩部分。雄踞東部的拜占庭帝國的歷代皇帝一向以羅馬帝國的正統繼承人自居,所以一直試圖收復失地,重新統一羅馬帝國,再現往日的輝煌。到公元6世紀時,拜占庭帝國的皇帝查士丁尼決定采取行動實現這一夢想。于是,查士丁尼于公元533年發動了對西地中海世界的征服戰爭。
然而,就在他橫掃北非、征服意大利,即將重現羅馬帝國輝煌的時候,一場空前規模的瘟疫卻不期而至,這是地中海世界暴發的第一次大規模鼠疫,史稱查士丁尼瘟疫。它使東羅馬帝國的中興之夢變為泡影。公元541年,鼠疫開始在東羅馬帝國屬地中的埃及暴發,接著便迅速傳播到了首都君士坦丁堡及其它地區。
當時出現了許多詭異恐怖的情景:當人們正在相互交談時,便不能自主地開始搖晃,然后就倒在地上;人們買東西時,站在那兒談話或者數零錢時,死亡也會不期而至。鼠疫最嚴重的時候,一天就有上萬人不幸死去。
鼠疫使君士坦丁堡40%的城市居民死亡。它還繼續肆虐了半個世紀,直到四分之一的羅馬人口死于鼠疫。這次鼠疫引起的饑荒和內亂徹底粉碎了查士丁尼的雄心,也使東羅馬帝國元氣大傷,走向崩潰。
黑死病——14世紀的噩夢
黑死病在人類歷史上是最致命的瘟疫之一,普遍認為是由一種名為鼠疫的細菌造成的。黑死病的一種癥狀,就是患者的皮膚上會出現許多黑斑,所以這種特殊瘟疫被人們叫作“黑死病”。對于那些感染上該病的患者來說,痛苦的死去幾乎是無法避免的,沒有任何治愈的可能。
引起瘟疫的病菌是由藏在黑鼠皮毛內的蚤攜帶來的。在14世紀,黑鼠的數量很多。一旦該病發生,便會迅速擴散。在公元1348~1350年間,總共有2500萬歐洲人死于黑死病。但是,這次流行并沒有到此為止。在以后的40年中,它又一再發生。
14世紀20年代,當此瘟疫細菌再次暴發之前,它已在亞洲戈壁沙漠中潛伏了數百年,之后迅速隨老鼠身上跳蚤的血液四處傳播,從中國沿著商隊貿易路線傳到中亞和土耳其,然后由船舶帶到意大利,進入歐洲。歐洲密集的人口成了此疾病的火藥筒。3年里,黑死病蹂躪整個歐洲大陸,再傳播到俄羅斯,導致俄羅斯近三分之一至一半的人口死亡。
美洲瘟疫——人類史上最大的種族屠殺
歐洲人到來之前,美洲居住著400萬到500萬的原住民,其中大多數都在16世紀幾十年間死去,有歷史學家甚至稱它為“人類史上最大的種族屠殺”。不過,奪取印第安人生命的最直接殺手,不是歐洲人的槍炮,而是他們所帶來的瘟疫。
當哥倫布抵達新大陸時,歐洲人就已經經歷了多次致命傳染病的浩劫,也從中找到了治療一些傳染病的方法。但是,美洲之前長期與歐亞非大陸隔離,印第安人也幾乎與這些疾病完全隔絕。腮腺炎、麻疹、天花、霍亂、淋病和黃熱病等,這些早已被歐洲人適應的疾病對印第安人來說卻極具殺傷力,因為他們的免疫系統幾乎缺乏抵抗力,尤其是麻疹和天花。
有人曾認為,是落后的武器和技術讓美洲印第安人敗給西方殖民者。實際上,歐洲傳染病的蔓延速度完全超過了殖民者向美洲大陸的推進速度。在與殖民者接觸之前,美洲原住民大約有兩三千萬人,而到了16世紀末,這個數字已銳減至160萬。整個社會體系幾乎處于崩潰狀態,殖民者毫不費力就將廣闊的美洲大陸和它豐富的資源據為己有。而疾病的傳播也可以是雙向的。當時,梅毒也從美洲傳入歐洲,奪走了大量歐洲人的生命。
倫敦大瘟疫——在大火中終結
倫敦大瘟疫,是指1665年到1666年發生在英格蘭的大規模瘟疫。在這場瘟疫中,有7.5萬到10萬人喪生,超過當時倫敦總人口的五分之一。它在歷史上被確定為淋巴腺鼠疫引起的大面積黑死病,由人通過跳蚤感染了鼠疫耶爾森菌。1665年這場傳染病是淋巴腺鼠疫在英格蘭的最后一次大規模暴發。
瘟疫襲擊的第一個地區是倫敦的圣吉爾斯教區。1664年底至1665年初的冬天,就已經有病例在那里出現。到了1665年7月,瘟疫已經遍布倫敦城。
記錄顯示,倫敦的死亡人數從每周1000人-2000人持續上升,到1665年9月,平均每周已經有7000人死亡。原來熙熙攘攘的倫敦城變成了一座寂靜的死城。所有的店鋪關了門,街上幾乎看不到行人,路旁長滿了茂盛的雜草。城內唯一能夠不時打破沉寂的工作,便是運送尸體。每到夜晚,運尸車“咕隆,咕隆”的車輪聲和那哀婉的車鈴聲,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9月2日和3日,倫敦城遭遇了一場大火,燒毀了大部分遭到了感染的房屋,這是狀況好轉的開端。另一個可能的原因是,大部分被感染的人群都已經死亡了。此后倫敦城在大火的基礎上重建,在這場瘟疫過后又獲得了新生。
流感——按下一戰的休止符
1918年2月,美國堪薩斯州的芬森軍營最先發現士兵得了“感冒”,當時軍醫認為是普通感冒,但不久,軍營中先后有幾百人得了感冒。而這些得了感冒的軍人先后前往歐洲參戰,就這樣把病毒帶到了歐洲,傳播給了法國軍隊,英國、意大利、西班牙、德國,又從歐洲傳播到了非洲、印度,英國遠征軍又把病毒帶回到了英國本土,然后是俄羅斯、中國、菲律賓、新西蘭最后到達澳大利亞,不到一年時間席卷全球。
據不完全統計,當時身處戰場的20萬英軍、40萬法軍以及50萬德軍,無一例外地感染了此病,而10%的致死率讓軍隊上下人心惶惶。不得已,奧匈帝國首先將陸軍從戰線撤下,對手也紛紛效仿避免全線崩潰。最終,缺乏足夠兵員作戰的協約國和同盟國,就這樣草草收場了第一次世界大戰。
流感讓一戰中的交戰雙方沒辦法繼續打下去。戰后統計,因流感死亡的美軍士兵遠遠高于作戰死亡的人數。可以說,流感是加速戰爭結束的原因之一。
人類文明的發展不斷打破自然的和諧與寧靜,改變了人類與自然的存在方式,導致自然秩序和整個生命秩序的紊亂。事實表明疫病在很大程度上是環境問題。人類自以為可以征服自然,自以為醫療衛生水平的發展可以消滅病毒。然而,整個人類與地球生命循環系統的破壞對人類的未來來說恰恰是最具破壞力和最危險的,人類與自然和諧天平上的一個小小傾斜都會引起人類社會的“大地震”。
在一次次疫病的暴發中,人類都要付出生命的代價,這其中的慘痛教訓就是,人類與疫病的戰爭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戰,打贏這場戰爭,人類首先需要做的是敬畏自然。(摘編自微信公眾號“方志四川”《人類歷史上最嚴重的10次瘟疫,警鐘長鳴!》)(責編/楊湞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