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
淡藍煙霧構成寺廟的天空
喧囂全部止息了
祈福的人們俯下了身子
還是難以沉下上升的欲望
對于生老病苦我們未曾歷盡
過去的一天生與死言和
孤獨延續那些形只影單的人
像青煙里落下的灰燼
歲月里浮生若夢悲欣交集
地獄接引天堂省略了迂回
事與愿違屢屢得手無限逼真
茫然近乎虛空我們只是深陷人間
越來越近了
有一種按捺不住
比深陷更恐慌
比孤獨更孤獨
一切開始放慢
曾經的青澀
睡在年輕的河道里
無緣跟上
醒來是另外一件事情
命運拎著它的唱腔有板有眼
消逝總是緣于太匆忙
緩慢的事物充滿對細節的敬意
我希望那將至的是緩慢的
雷同可以反復趨近
我已習慣在這緩慢里
孤獨地為自己請安
每一次回故鄉
海都是一種牽掛曠日持久了
波浪迎上來又退下去
這來自深淵的禮遇多么盛大
海水浩蕩湮滅多少沉船和風暴
寥廓與深淵無即萬有
贈予帶走自如起伏
赤裸青銅下埋著碎銀和鹽的根
最快的輪回是潮起潮落
是泡沫消散了波濤的洶涌
呢喃細碎沒有人能夠聽懂
塵世更迭得太快來不及往復
大海究竟為何涌動
潮汐暴力毀滅從不聲張
海浪摩挲發出憂郁潔凈的低語
云朵被融蝕又白又輕
水追逐著水也追逐著無
海水跌宕看不出衰變和倦怠
海太大波濤一直替它行走
海岸線上虛晃并不收走塵世
大海始終停在原處
浪濤也馴順于海里
滴水聚合的聲勢滯重的藍
整座星球的蒼茫傾倒在曠古的海面上
鏡子里的人
感覺什么紛沓而至
窸窸窣窣誰在掩面游躥
遠渺幽微時間的幻象松動
嶄新的服飾里委頓若隱若現
一切的舊緩慢難以察覺
流年的手搭在肉身上
再自然不過了直至消逝
時間不可能隨處可停
不可逆轉讓所有的往事成為傳奇
熟悉的身體愈來愈舊
起始和結束瞬間完成來不及辜負
服從這必敗的一刻吧
這空空的鏡子
高樓有野心企圖阻擋月光
夜空被切割繁星淪陷
暗物質積聚越來越大的陰影
渺小的人們穿梭了千古
仍走不出欲望的兇險光暈
糾纏于月亮的節奏這無休無止的跌宕
歲月越走越遠月亮不動聲色
潔身自好探及人間深處
收容潦草涼薄細小的掙扎
時間是另一個旁觀者
看人們使用天地山河
用完便用無可用
風聲驟停不是為了祭奠
褐色的山脊線連綿到絕望
荒涼山崗突兀鳥鳴驚心
利刃切割枯樹枝的天空
這盛大的干涸這黃土的慈悲
沙鷗的臂彎里盛著枯萎的水
破碎的山體根須茁壯
埋藏著水銹和千萬個落日
每一蓬駱駝刺仿佛都是意外
心懷雷霆和暗傷
墜入月光的煞白
這沙漠的星斗和小小骨頭
山體垮塌碾壓命運的絕境
互為源頭溫柔對峙澄明與滄桑
剎那里中都是天意的裂隙
我越是觸碰這粗糲的廢棄越是質疑完美
歸來
攥住歲月深處遞過來的那只手
身體啜泣淚水美妙
還原那場懵懂的撞擊
安放好喃喃細語
低著頭穿過往事的密紋
回到青澀眼前頓時幸福起來
有多久了沒有紅過臉
愛情轉過身來
羞澀在內心輾轉
沒勇氣的影子替自己反復消失
在錯過的地方停下來
純真有不懼毀滅的氣質
遺忘里有甜未隨塵埃落定
永恒的好并不需要短暫的肉身
在一切快中愛是最慢的
這虛妄的火焰吞噬又照亮
撫慰和遺恨不過轉瞬即逝
唯有愛慢過地老天荒
電子燈帶纏住樹的頭顱胸和腿
五花大綁的枝條伸進夜里
一個紙一樣薄的女人
在葉影里飄動節奏很不耐煩
亂發抖音一起倒進了夜里
柔軟的夜以浮華的光芒刺她
掠過她的凌亂她的臉
肢體扭曲指尖盤旋
燒制天空的霓虹泛濫
提走她的茫然和嬌蠻
電子燈帶超溫了
她沉迷于自己的疼樹的疼
夜載著虛空駛進縱深
森嚴的安靜里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