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億多元！這幅天價圖卷背后折射出什么？

趙玉國

50分鐘、65口競價、10余位買家參與競投……10月18日晚，在北京國貿大酒店舉行的“北京保利十五周年慶典拍賣會”，被31年未現身拍場的吳彬《十面靈璧圖卷》徹底燃爆。其不僅拍出5.129億元的天價，還一舉成為最貴的中國古書畫。

驚嘆連連 ?13分鐘創造新紀錄

這一令世人咋舌的佳績是在“吳彬《十面靈璧圖卷》暨十面靈璧山居藏書畫賞石專場”中創造的。10月18日21點27分，吳彬《十面靈璧圖卷》在眾人矚目中登場。據北京保利拍賣工作人員介紹，競拍該作需要預先支付3000萬元保證金方可取得號牌，但仍有10余位買家辦理了競買此作的號牌，可見其對藏家的吸引力非同一般。

在拍賣師宣布其以1億元起拍后，瞬間就被場內買家叫至2億元，而在13分鐘后，已攀升至4億元，掌聲隨即響起。或許很多人不知道，該作在4億元時就已經刷新了中國古代書畫拍賣紀錄。此前，該紀錄一直由2010年以4.368億元成交的北宋黃庭堅《砥柱銘》保持，并且也是在北京保利拍場創造的。

4億元之后的競價節奏逐漸放緩，在4.24億元時，拍賣師即將落槌的一瞬間，又有新買家加入，叫出“4.25億元”。隨即兩位買家在持續了近20口叫價后，最終由8133號買家通過電話委托以4.46億元競得，含傭金成交價達5.129億元。而此時拍賣會現場響起的歡呼聲和掌聲，除了因誕生天價作品時產生的那種單純的興奮感，還多了幾分激動。該作品在創造全球中國古代書畫新紀錄的同時，也成為2020年以來最貴的中國藝術品。

其實，早在9月上旬，《十面靈璧圖卷》就已刷爆了朋友圈，大家都驚艷于它的赫赫履歷——坐擁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芝加哥藝術博物館、哈佛大學賽克勒博物館等諸多重要國外博物館展覽記錄，海內外高達18次的重要出版，包含董其昌《容臺別集》、李維楨《大泌山房集》、陳繼儒《白石樵真稿》等12次古代權威著錄……可以說，這場拍賣早已成為收藏界關注的焦點。

而這也不是吳彬作品第一次在拍場取得傲人成績。1989年紐約蘇富比，吳彬《巖壑奇姿圖卷》以121萬美元成交，位于當時全球中國古代書畫市場成交價第二位;2009年北京保利秋拍，其《十八應真卷》以1.69億元成交，創造當時的中國書畫全球拍賣紀錄。而《巖壑奇姿圖卷》就是今天創造天價紀錄的《十面靈璧圖卷》，“北美十面靈璧山居”之名也因其主人收藏該卷而來。

對于此卷為何被改名，有專家指出，從什么時候定名“十面靈璧圖卷”已難以考證，古人只是稱其為“奇石圖”或“巖壑奇姿”。米萬鐘的十篇跋文當中也沒有明確地講是靈璧，無論從畫面本身還是從跋文來看，大部分人似乎都沒有對石的石種和產地做出特別明確的判斷。

在《十面靈璧圖卷》塵埃落定后，北京保利國際拍賣有限公司董事長蔣迎春表示：“這件作品受到全世界中國傳統藝術收藏家的廣泛關注，并在十余位頂級藏家的激烈競拍中打破十年來中國古代書畫的世界紀錄，使中國藝術品市場受到了極大的鼓舞。”同時，他認為：“通過這場拍賣，會有更多的人對中國古代文人生活有了更具體的了解，對古代最優秀的經典藝術有了更深刻的認識，我相信這些進步對未來中國藝術品市場的發展會帶來長遠的影響。”

品牌效應 ?“十面靈璧”受追捧

《十面靈璧圖卷》無疑是今年最耀眼的明星，說起這件作品，就不得不提近些年在文物藝術品市場刮起風暴的北美十面靈璧山居。

據了解，“十面靈璧山居主人”這位神秘的北美重要私人藏家的收藏主要通過世界頂級古董商購入，如于英國頂級古董商埃斯卡納齊入藏明清兩代陶瓷、于紐約藍捷理購入宋元陶瓷、于英國馬科斯·弗拉克斯購入明清家具等。同時，其也在專業指導下親自參與國際拍賣，搜羅中國藝術品中的奇珍。應該說，“十面靈璧山居主人”選擇藝術品有著極高的標準，嚴格甄選作品的珍稀程度、品相及質量。因如此之高的遴選標準和一流的經紀人協助，故可知進入“十面靈璧山居主人”收藏序列極為不易。也正因此，拍場上但凡出現帶有“十面靈璧山居”標簽的藏品絕對是藏家競相爭奪的目標。本次拍賣也是如此。

此次“吳彬《十面靈璧圖卷》暨十面靈璧山居藏書畫賞石專場”設置十分“跨界”，不僅有22件古代書畫作品，還有16件賞石、一件瓷器及一件座屏一同釋出。這些拍品除瓷器和座屏外，其他均以無底價形式起拍，更使得當晚的氣氛異常火爆。

除了吳彬《十面靈璧圖卷》，當晚的其他39件拍品也都悉數成交。在古代書畫方面，明代趙左《溪山無盡圖卷》以3910萬元易手，位居本場次席。此作與美國大都會博物館所藏《溪山無盡》卷布局一致。相較而言，本作山石畫法多用長披麻皴法，用線多以干墨為之，蒼潤空靈;大都會《溪山無盡》山石畫法多用荷葉皴法，用筆較為厚重蒼莽。

“北美十面靈璧山居”所藏賞石珍品則成為本場另一大“爆點”，尤其是清代靈璧石“鎖云”配紅木座表現最為出色，在經過多位買家十幾分鐘的爭奪后，其以1345.5萬元成交。另一件清代千枚巖山子配硬木座也是備受藏家青睞之作，最終以845.25萬元成交。在本場即將進入尾聲時，明天啟米萬鐘制青花洞石花卉出戟觚又帶來了一波“高潮”——1437.5萬元的成交價為本次拍賣再添一件千萬元級拍品。

據北京保利拍賣古董珍玩部藝術總監李移舟透露：“在《十面靈璧圖卷》成交后，很多與它失之交臂的買家參與了后面賞石部分的競買。這種專場設置形式讓平時只專注古代書畫收藏的收藏家也介入到古董珍玩領域，形成了一股合力，在取得驕人成績的同時，也會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帶動賞石這個門類的收藏。”

各抒己見 ?學術研究層層推進

在關注天價誕生的背后，還應該看到拍賣公司對于拍品價值的深度挖掘。尤其對于高深莫測的中國古代書畫作品，如何理解它們的內涵，如何看待它們的價值，都顯得至關重要。

比如在10月初落槌的香港蘇富比秋拍中，元代畫壇繪馬巨匠任仁發的《五王醉歸圖》以3.06551億港元成交。而對于這件巨作，香港蘇富比專家團隊經過研究，重新考證出李隆基應為畫中穿黃衣策烏騅的人物形象，從而更新了學界關于“《五王醉歸圖》中誰是唐玄宗李隆基”這一問題的認知。

同樣，這次關于吳彬《十面靈璧圖卷》，北京保利也在學術研究上助推了一把，不僅在保利藝術博物館專門呈現了“巖壑奇姿——吳彬《十面靈璧圖卷》特展”，還舉辦了一場“吳彬《十面靈璧圖卷》特展學術研討會”。在此番研討會上，專家、學者的真知灼見，讓《十面靈璧圖卷》所承載的文化價值、歷史價值逐漸清晰，也讓人們更能讀懂這幅古代書畫背后所隱藏的歷史信息。

比如，著名書畫家、鑒賞家蕭平就認為，清代所提倡的是“四王”“婁東派”“虞山派”等較為平正的山水畫風，吳彬這種奇怪的畫法漸漸被人們淡忘了，一直到20世紀才重新被發現。他表示：“吳彬是傳統中來的，將其與他的生活結合進行繪畫創作，并在此過程中采取了夸張和變形。《十面靈璧圖卷》看起來只是畫一塊石頭的十個面，實際上畫家把他對于大自然的所有感受都表達出來了。”

中國國家博物館研究館員朱萬章則認為，從該作可以看出一個時代的畫風與美學觀念漸變的痕跡，他說：“晚明時期因玩賞之風和文人意趣的流行，畫石之風出現前所未有的興盛。類似于吳彬為米萬鐘畫《十面靈璧圖卷》，畫家們畫石多因藝術贊助人的需求而繪，且會對同一題材進行反復創作，這一點反映出當時藝術鑒藏階層特殊的嗜好，也從一個側面折射出晚明時期士大夫階層的審美趣味。”

在業內人士看來，目前不少優秀的拍賣公司著力挖掘拍品價值，不僅有助于藏家更深層次地了解拍品的文化、歷史內涵，更有利于推動文物藝術品的學術研究。

理性購藏 ?古書畫藏家更成熟

5億元，貴嗎？

談到以超5億元購藏吳彬《十面靈璧圖卷》的買家，北京保利拍賣古代書畫部總經理范長江認為“非常幸運”。在他看來，5億元確實算得上貴，但將其放在全球藝術品市場中去衡量，還不能說達到了高峰。

“這件藝術品的唯一性、創造性以及其藝術價值、思想價值均符合這樣的價位。但放在全球藝術品市場來看，這幅畫的成交價約合7600多萬美元，這個價格大約可以買一幅莫奈作品。但在這幅長卷上有那么多中國古代知名文人墨客的墨跡，其還是有很大升值空間的。”范長江說道。

此外，還有業內人士認為，對于吳彬《十面靈璧圖卷》，5億元其實并不算貴。同樣放眼全球藝術品市場，“當代價格高于古代”的現象一直存在，中國亦是如此。除非是倫勃朗、米開朗基羅這樣的大師作品能賣出天價，大部分西方古典油畫藝術家的作品反而不如戰后和當代藝術家的作品賣得貴。所以，古代書畫在當代是一個需要被再認識與再發掘的領域。

幸運的是，近些年，古代書畫的購藏群體變得愈加成熟。據介紹，這個收藏群體年齡層普遍偏大，而且多是從事傳統行業的人。不少藏家會深入研究古代書畫，而且水平都還很高。從此番吳彬《十面靈璧圖卷》競拍中，人們能感受到競買者都是“有備而來”，而且十分理性。據透露，在此次辦理號牌的買家中，有的在現場還沒來得及舉牌，價格就已經超過了心理預期，只能遺憾錯過。

其實，在古代書畫收藏領域，有兩個問題始終困擾著藏家——真假難辨和精品難覓。所以，一旦市場上出現遞藏清晰的精品尤其是生貨，依舊不乏追逐者。“從10月18日晚整個專場的拍賣情況來看，市場對藝術品仍有較強的購買欲望，而這件作品的高價成交也將對中國古代藝術品拍賣市場產生提振作用。未來如果其再次現身拍場，說不定還會創造新的紀錄。”范長江坦言。

（原載2020年10月28日《中國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