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鳴鳴
20世紀80年代初期,我尚未成家,獨自居于公租房內,中餐和晚餐去附近某單位食堂搭伙。打飯時,我常常遇見一位肌膚白嫩、長相甜美、身材高挑的姑娘,系該單位廣播員。其漂亮程度,若以“白雪公主”形容,恰如其分。我很快被她迷住,然自慚形穢,偶爾趁其沒留神,才飛快地瞟她一眼。
好多次她立于我身旁,我能聞到其體香,心怦怦狂跳。我想打招呼,但每次都將話語吞了下去。一次,她手端飯菜,微笑著看我。忽然,一陣無端的緊張掠過我心頭,我將背得滾瓜爛熟的甜言蜜語卡在嗓子眼。眼瞧她美麗的背影越來越遠,我跺腳不迭。
馬姓姑娘與她親密。見到馬姓姑娘時,我大方點頭。某天下午,她倆并肩行走,我朝馬姓姑娘頷首微笑。馬姓姑娘問我去哪,我答“回家”。“白雪公主”駐足看我,我抑制住咚咚的心跳,慌張地加快步伐離去。
翌日中餐,我與馬姓姑娘同桌,旁無他人。我突生向她吐露心扉,請其牽線搭橋的念頭,然稍加考慮,甚覺不妥:若她對外泄露秘密,多事之人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豈不有損我的形象?女人長得水靈靈,男人卻身材矮胖,旁人議論起這兩口子,喻為“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我雖非“癩蛤蟆”和“牛糞”,但對方的確是“天鵝”與“鮮花”,與其被人譏諷,不如另想他法。
某晚,我夢見牽手“白雪公主”漫步河灘,卿卿我我,互訴愛慕相思,醒來竟為南柯一夢。我抬腕看表:凌晨四點半!我抑制不住沖動,下床攤開信紙給她寫信。我傾訴了對她的好感,表達出與她交往的想法。寫畢,反復推敲,無不妥之處后,我方將其折疊整齊裝入信封。
上午,我提前半小時下班去郵局。站在郵筒前,我的心又怦怦亂跳:她收到信后會不會覺得意外呢?我找張長凳坐下,邊吸煙邊想:投或不投?投了才有希望,即便不被接受,也省去當面被拒的尷尬;但她若心生反感并將信件公開,那就慘啦——白紙黑字,豈不授人以柄?擔憂戰勝勇氣,我捏住口袋里的信,慢騰騰地低頭回家。
機會很快喪失。某熟人娶到了她。這個長得不比我帥、說話吞吞吐吐的小伙子偶然認識了她。從此,他毫不猶豫地以愚公移山的精神,向她不停地寫信傾訴濃濃的愛意。二十余封的傾情告白贏得了美人青睞,兩個人不久便締結良緣。而天天和她見面,憑不俗的談吐或流暢的文筆完全可以打動美人芳心的我,因缺乏自信加臉薄如紙,口不敢張,信害怕投,終與機緣擦身而過。
三十余年一晃而過,設想當初膽大,或許我與其已結下百年之好。若真抱得美人歸,我會不會被人譏笑為“癩蛤蟆”和“牛糞”呢?猜想早無意義,歸結一句話:男人處世,得敢作敢為敢擔當。(生如夏花 ?摘自《新民晚報》 ? 圖/包圖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