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席的人

李點

月 亮

清晨，一枚月亮

斜掛在天空

如果把它涂成紅色

它就是紅日一輪

如果涂成綠色

它就是一小片原野

如果把它涂成藍色

它會頃刻隱匿在空曠的天際

如果涂成黑色

它就是一個人的深淵

缺席的人

母親在小屋誦經

依舊擺放兩個席位

空出來的那個

上面擺放著一本經書

母親跪在那里，雙目微閉

嘴唇輕啟

雙手捻動念珠

弄出輕微的聲響

仿佛早已原諒了那個

缺席的人

我只在心里喊了一聲爸爸

父親在地下行走

行蹤隱秘令人不安

一場雨后

墳塋略有塌陷

我給父親捎去紙錢、水果、點心和煙酒

不知收到了沒有

大姑說，你姐倆上墳的時候

一定要大聲哭一哭

姐姐哭了

我沒哭

我只在心里喊了一聲：爸爸

我是世間多余的一部分

世間發生著的一切

和我無關也和我有關

當地球微微搖晃

我不得不考慮它們的存在

和我有著怎樣的關系

依存抑或對立，緊張抑或緩和

很多時候

我都是在來路上

不斷地退縮

不斷地把自己騰出來

仿佛只有這樣

那些可容之物

才不會從容器里面溢出來

仿佛我是世間多余的一部分

（選自《延河》2019 年9 期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