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汪

帖莉春

阿汪今年十六歲了。李老虎家擠滿了來看望阿汪的鄰里鄰居，當然，還有幾名警察。

十六年前那個大雪紛飛的夜里，窟家村迎來了這一年中最后一名男嬰，老李家盼了九年終于盼來了第一個男丁，這可把李老漢高興壞了，李老漢是老李家第五代單傳，他的兒子李老虎就自然是第六代獨苗。

老李家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了這個孫子。別提李老漢一家有多高興了。李老漢可是逢人就說自己的小孫子有多么惹人喜歡。李老漢的老婆王蓮更是得意得不得了，嘴里哼著小曲兒，也不下地管莊稼了，就在家里安心地照顧小孫子。

自打那夜起，就很少聽到王蓮有事沒事地“批斗”兒媳婦林鳳了。該給這個等了九年終于來投胎的小伙子起啥名呢？李老漢首先發言：“我這個孫子叫李旺，要旺子旺孫，旺財旺福，給我們老李家光宗耀祖，光耀門楣！”蹲在一旁頭一次給孫輩洗尿布的王蓮首先叫好：“老頭子，還是你有辦法，旺，一定要旺！”躺在熱炕上的林鳳有氣無力地說：“不怕人笑話，這人越缺啥就越想炫耀啥！”察覺到自己父親臉色突然不對了，靠在墻上抽煙的李老虎怯生生地說：“要不就叫李汪吧，把‘旺改成狗叫喚的那個三點水的‘汪，我兒子的小名就叫‘阿汪。就這樣定了吧，爸。”李老漢倒是也沒多說啥，點了點頭。

窟家村這個貧困的小村莊，大伙兒世代都以農田為生。窟家村一帶的太陽特別毒，大伙兒辛辛苦苦種的莊稼有幾年還沒等到豐收就被太陽曬焉了，雖說不上顆粒無收，但始終討不了糧商的歡心，自然價格要賣的低。李老虎家種了十幾畝的莊稼。李老虎每天幾乎都是早出晚歸，悉心照料著這些寶貝們，它們幾乎是李老虎家的唯一收入來源。

阿汪還有三個姐姐。三姐出生那年村里正趕上天氣大旱，李老虎家的莊稼自然難逃厄運，林鳳奶水又特別少，看著三女兒剛來到這個世界上就要遭這份罪，林鳳沒少抹眼淚。李老虎夫妻倆無奈之下把老三送給了隔壁村的李嬸家。李老虎把三女兒交到李嬸家的時候，這個壯漢哽咽著對李嬸說：“我把老三交給你們了，你們可一定得對她好。”李嬸點了點頭：“你放心吧，孩子我們養著，不會讓她遭罪的。你把這半袋白面捎回去吧。”李老虎拿過那半袋白面，紅著眼眶回家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眼看著阿汪已經要七歲了，到了上小學的年紀，李老虎給村小學校長送了點東西，請求校長給阿汪一個名額。校長退回來李老虎的禮品，承諾李老虎：“都是自己村的孩子，九月份就來報道吧。”這可把阿汪高興壞了，他是家里最后一個上學的，也是林鳳唯一一個承諾可以讓他不用管農活安心上學的。

眼看就要開學了，林鳳從集上扯了三尺紅布，趕了好幾個晚上才給阿汪縫好了阿汪人生中的第一個書包。阿汪上小學的第一天，天蒙蒙亮，就被李老虎從睡夢中一把“拽”醒，慶幸，阿汪不是最后一個到教室的。第一節課伊始，老師讓大家逐一上講臺介紹自己，爭強好勝的阿汪可是第一個舉手的，阿汪用他那稚嫩的聲音自信地介紹著自己，可誰知，同學們都哈哈大笑，老師連忙喊著：“別笑了，別笑了，安靜！”這可使得正在臺上自信發言的阿汪有點不知所措了。原來班里有個男生說阿汪的聲音像公雞打鳴的聲音，這可把大家都給樂壞了。

第一天上小學，阿汪就在班級里甚至在整個學校里都出了名。大家都來聽阿汪講話，故意來聽“公雞打鳴聲。”阿汪笑臉相迎、從容自信地給他們講故事，可誰知到阿汪一開口大伙都樂開了花，有捂著肚子笑得;有笑得“眼冒金星”的;也有笑得在地上“摸爬滾打”的。阿汪可不傻，很快就發現了里面的貓膩。“原來他們是來嘲笑我的。”阿汪小聲地嘀咕著。

一切似乎是水到渠成，阿汪很快就成了班里其他男孩子眼里的“刺兒”。在班里常常被別的男孩子突然騎在身上打，時常一臉嫌棄地對阿汪說著不堪入耳的話，還向阿汪的身上吐口水，連女孩子也不例外。聽話懂事的阿汪默默地忍受著，不愿將這一切告訴飽經風霜的父母，不想讓他們為自己過多的操心，兩個姐姐和十幾畝的莊稼已經夠他那苦命的父母操心的了。阿汪也不會和那些同學們爭論什么，也不敢反抗，或許是成熟，抑或許是怯懦。

阿汪的大姐首先察覺出了阿汪的不對勁兒，反反復復問了阿汪好幾次，阿汪都搖搖頭。這會兒正好趕上農忙時節，李老虎他們都去農田里干活，大姐和二姐留下來做飯，阿汪在家寫作業。在大姐的進一步逼問下，阿汪這才不情不愿地、淚流滿面地道出了實情。“這把火竟然燒到了我老李家的頭上來了，你又是獨苗，這件事不可能就這么輕易過去的。走，現在和我走，去找欺負你的人！”大姐憤憤地說著。二姐也在一旁應和著。“姐，你聲小點，別讓外人聽見了，你不能告訴爸媽，咱不找他們行不行，我求你了，姐。”阿汪低聲抽泣著。

“汪兒，爸回來了。” 還沒到午飯時間李老虎就進了家門。阿汪用袖子急急忙忙地擦干眼淚，用哀求的眼神看著大姐和二姐。大姐點了點頭。“爸，你今天咋回來這么早呢？”阿汪問道。李老虎憨憨地笑了笑，緊接著說：“爸告訴你個好消息，爸雖然沒怎么讀過書，但是爸知道，鎮上的教育水平八成比咱村里的要高，那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爸托關系打聽到鎮上的小學收插班生，爸就買了瓶好酒，把你安排到鎮上去了！爸急得先回來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

阿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問了幾遍：“爸，是真的嗎？”李老虎開心地一直點頭。阿汪手舞足蹈地說;“姐，你聽到么，我要去鎮上念書了！”在廚房里燒水的大姐抹了抹淚，急忙應道：“聽到啦！”阿汪有那么一絲絲的預感，屬于他快樂和諧的童年就要開始了。

阿汪轉到鎮上讀書之后，快樂的時光確實來了。同學們很高興認識這個插班生，也非常樂意和他一起玩。一下課就經常能夠聽到有同學喊：“汪汪同學，快走，出去玩游戲啦！”也能時常看到阿汪和同學們快樂相處的畫面，阿汪的臉上逐漸地掛上了笑容。阿汪自然對這幫友好的小伙伴們更加友好，阿汪時常獨自幻想：“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那該多好啊！”每每想到這兒，阿汪常常會紅了眼睛。鎮上小學的同學們沒人知道阿汪在村里的小學被同學們欺負的事情，就連阿汪甚至也快要忘記了曾經的苦難。那段記憶似乎就在這快樂的時光中慢慢地模糊了。

阿汪的幻想終歸成幻想。

下課鈴終于響了，同學們也開始躁動起來。老師還沒走到教室門口，就聽到阿汪對坐在教室最后面的張華喊道：“華哥，去打乒乓球。”坐后面的華哥當然聽得到了，就連老師也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剛剛學會打乒乓球的阿汪躍躍欲試，活力四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華哥一聲慘叫，將阿旺一把拉回了現實。原來，阿汪發的那顆乒乓球像手榴彈一樣狠狠地砸在了華哥的頭上，這顆“手榴彈”成功引爆了華哥的脾氣。“李汪，你干啥呢，故意的吧！”華哥兇狠地沖阿汪喊著。這可把阿汪嚇傻了，阿汪癡癡地站在那里，一臉無辜，不知所措，任由華哥大吼大叫。所幸的是，可能鎮上的孩子“素質”都比村里的孩子高一點吧，張華并沒有對阿汪動手，當然也沒有原諒阿汪，他采取了一種特殊的報復手段，仗著自己是這所小學的“老”生，游說周圍同學孤立這個從鄉下新來的新生。班長王小看不下去了，嘟著嘴插了一句：“這樣不好，我們要團結互助。”這張華可是個暴脾氣，還沒等王小把話說完，就急忙拍桌子大叫：“不行，就這么定了。”別看張華脾氣暴，他可是個熱心腸，班里同學幾乎都受到過張華的援助，張華這一呼百應不也是應該的嘛。

阿汪“傻”了，徹底的“傻”了。他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幸福的日子還沒過夠，怎么一夜之間又成了“孤家寡人”。阿汪不敢問同學們，也不敢向老師求助，他怕老師嫌棄他這個鄉下來的土包子事多，也怕給父母丟臉，更怕沒學上。阿汪一直熬著熬著，祈盼天明。

阿汪已經厭學了，但他沒有膽量也沒有臉面向他那每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父母開口，因為在農村，想走出去，就只有讀書這一條路。

黑暗中趴久了，有一絲微弱的光照進來，就能給人無限的希望。

阿汪終于熬完了小學，讓阿旺沒有想到的是，他的父親和母親為了他有一個更好的未來，托盡關系給阿汪在縣里的初中爭取到了一個名額。阿汪當然很感激，也很高興，未來的不可預知性也讓阿汪憂心忡忡。阿汪怕，同時也希望老天爺能眷戀一下自己。

要去縣城念初中了，可阿汪之前還沒來過幾次縣城，阿汪看著街上的花花綠綠，就想起了老師講過的《紅樓夢》里的故事，自言自語道：“還真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阿汪的父親也很激動，東湊西借的湊夠了學費，還答應每周給阿旺七塊錢的生活費。

開心激動的父子倆進城后邊走邊問，走了六公里多路都不覺得累。父子倆終于摸索到了學校的大概位置，又走了半個多小時，父子倆終于到了學校門口。“好大、好美呀！”阿汪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叫了出來。李老虎則在一旁憨憨地笑著，一言不發。

到學校后報道的過程并不那么順利，偌大的校園里，父子倆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摸不著南北，這可急壞了父子倆，但似乎對父子倆愉悅的心情沒有產生多大的影響。好不容易找到了報名點，阿汪順利地報了名，父子倆準備出去吃頓告別飯。“兒啊，這不對呀，剛才我聽后面的那個家長說這個學校不是寄宿的。”李老虎猛地回頭給阿汪說。“啊……那怎么辦！”阿汪這才反應過來驚恐地問道。這下可是完完全全地破壞了父子倆地心情。校門口的門衛看到父子倆愁眉苦臉的，急忙去了解情況。李老虎道出實情后，門衛大叔突然大笑：“沒事，我家有住的地方，這兩年開了個托管，娃放學后可以去我那里吃飯睡覺。”李老虎這時候已經顧不上問價格，發了瘋地點頭：“那現在帶我們過去吧。”只見門衛大叔向另一個門衛說了點什么，就帶阿汪父子離開了。

一路上門衛與阿汪父子倆熱情地交談，李老虎緊張的情緒慢慢地緩和了下來，門衛家的確離學校不遠，阿汪就暫且住這了。李老虎這才想起來問價格，門衛笑著說：“不貴不貴，一年就兩千六百元。”李老虎傻眼了，但是為了兒子他寧愿一天少吃頓飯也要讓兒子上這學。這天，李老虎破天荒的請門衛吃了碗羊肉泡饃，以表感激之情。

對于阿汪來說，這個陌生的環境并沒有讓他感覺到不安，反而更加興奮了。阿汪在城里的一切看似都那么的順利。

阿汪主動地與新同學熱情地交談了起來，看得出來，每一位同學都很興奮。

開學第一節課。班主任就把眾多個鄉下來的“阿汪”的座位全部移到了后排，城里的娃們都在前排坐著。可城里的日子終究沒那么好過，期中考試時，阿汪的同桌因為成績下降被叫家長了，當然同桌的家長沒來，住在城里的姨媽倒是來了。老師問同桌成績下降的原因，誰知同桌冷不丁地冒了句：“是李汪，他影響我學習。”“李汪，出來下。”班主任突然從后門冒出來小聲地說了句。阿汪一頭霧水，但還是出去了。同桌的姨媽兩手叉腰、面目猙獰地拷問阿汪。阿汪的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阿汪怔怔地望著班主任，那眼神似乎是在求救。事后，班主任把阿汪叫到了一旁，溫柔地說：“老師相信你，快回教室吧！”

阿汪哭了，不知道是委屈還是感動。

從鄉下來的阿汪竟然被校廣播站選去當播音員，校廣播站的老師說阿汪聲音條件還不錯，可以試試。阿汪第一次走進廣播站，對著話筒說話，喇叭聲大得傳到了校園里的各個角落，可別提阿汪有多激動、多興奮了。好景不長，也不知道是誰最先開始說阿汪聲音像女生，是個“娘娘腔”，阿汪對這流言蜚語不理不睬，可是當大家都這么你一句我一句叫阿汪“娘娘腔”的時候，阿汪實在是忍不住了，向校廣播站提出退站申請，校廣播站得老師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后，及時告知阿汪的班主任，要求嚴肅處理此事。阿汪的班主任絲毫沒有怠慢，她向阿旺從頭到尾的了解了整件事情，嚴肅批評了最初喊阿汪“娘娘腔”的同學，并在班會上嚴肅通報。這件事情可以說是平息了。語文老師有一次叫阿汪回答問題，阿汪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來，語文老師就說阿汪扭扭捏捏的像個女孩子，語文老師話音剛落，教室里哄堂大笑，這“笑”就像一把極其鋒利的刀，將阿汪那僅有的自尊刺的粉碎。

阿汪是“娘娘腔”這把火復燃了，并且比上次燒得更旺。就連托管里的同學也開始叫阿汪“娘娘腔”。這一次，阿汪沒有反抗，任憑他們這樣叫著，阿汪以為，這把火會自己熄滅。誰知這叫著叫著就變了味兒了。他們竟然開始漸漸地孤立平常和他們熱情交談的阿汪。他們開始趁阿汪不在的時候往阿汪的床上撒尿。就在這天，李老虎來看望阿汪了。李老虎往阿汪床上一坐，屁股就濕了一大片，李老虎就問門衛大爺的老婆孫珍，孫珍當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就說等娃們都回來了問娃們。眼看著到了放學時間，娃們一個接一個的都回來了，孫珍就問阿汪同宿舍的孩子：“這是咋回事？”大家都搖頭。這時候，孫珍翻了一下眼珠子，對等答案的李老虎說：“哎呀，一定是貓，貓趁娃們不在，就在娃們床讓撒尿了，你帶回去洗一洗吧。”李老虎半信半疑，但也不好多問，就點了點頭。孫珍這一“巧妙”的回答，可給那些撒尿的“潑猴兒們”壯了膽。阿汪時常睡著被尿滋過濕漉漉的床。阿汪心里頭可全明白，但他并沒有告訴自己的父親。

不知掙扎糾結了多久，阿汪終于鼓起勇氣告訴了孫珍這一切的一切。等阿汪哭訴完這一切的一切的時候，孫珍滿臉憤恨地將那些 “潑猴兒們”都叫道自己面前，一通劈頭蓋臉地數落。

可是，孫珍這一批評教育，并沒有換來那些“潑猴兒們”的改過自新。那些“潑猴兒們”反而更加無理取鬧。他們開始將不吃的飯菜、沒有吃完的飯菜倒在阿汪的被子里，并且給阿汪把被子疊好，好讓被子看起來沒有一絲異樣。等到阿汪準備睡覺的時候，阿汪躺在床上習慣性地展開被子，杯子里的飯菜毫不保留地攻擊著阿汪。阿汪眼含淚水，默默地清理這些不速之客。這些不速之客很快也成了常客。阿汪時常睡著濕漉漉的床鋪被飯菜攻擊著。

那些“潑猴兒們”把了老天爺賜給阿汪的那絲微弱的光遮擋得嚴嚴實實。

這天，阿汪放學后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回托管，他知道那里早已不屬于他了。阿汪不慌不忙地爬上了教學樓頂。

“要這樣結束自己的生命嗎？你才十六歲啊，政治老師上課時不是講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們要愛惜自己的生命嗎？”阿汪心里頭有一個小人兒這樣問他。

“難道你還要繼續活著受委屈嗎？受人欺負嗎？你這么不受人待見，從你上學開始就一直被人欺負，他們怎樣侮辱你的難道你自己還還不清楚嗎？他們打你，說你的聲音像公雞打鳴，他們孤立你、疏遠你、冤枉你，他們說你是娘娘腔。可你明明什么都沒有做錯。”阿汪心里頭的另外一個人兒反駁道。

“聽話，下來吧！你看，老師們、孫珍阿姨都有幫助你。”那個小人兒繼續勸道。“你下去干什么？睡尿床？享受他們帶你給你的禮物？清理被窩不需要時間嗎？那看看你求助大人，問題非但沒解決反而愈演愈烈，老師還不也說你像女孩子，別聽他的，跳下去，跳下去你就解脫了，他們就再也不會欺負到你了。你就自由了，就翻身了！”另一個小人兒說道。

“那你想想你的父母，你是家里的獨苗，他們為了你付出了多少心血，乖，往后退。”那個小人兒繼續勸道。

阿汪心里頭的兩個小人兒吵得面紅耳赤。

阿汪班主任看到有人站在教學樓頂上，急忙把車子撂在一邊，趕緊跑過去，一看，竟然是自己班的李汪。班主任急忙大喊：“李汪，下去，危險，有什么事情給老師說好不好，老師幫你解決，相信老師！”聽到熟悉的聲音，阿汪突然放聲大哭起來。樓下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孫珍也聞訊趕來：“李汪，冷靜！阿姨已經批評過他們了，你放心，阿姨給你做主！聽話，往后退，不敢沖動！”李汪聽到孫珍這句話，覺得更加委屈。李汪大喊：“你們確實是幫了我，可是問題并沒有解決，我受夠了，我累了。班里同學叫我娘娘腔，我忍;宿舍里的娃在我床上撒尿，我忍;他們在我的被子里放飯菜，我還在忍。可是我的做法并沒有得到他們的同情，反而愈演愈烈，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為啥我要受這樣的委屈？”說著說著，阿汪又向前走了兩步。

孫珍打通了李老虎的電話，告訴李老虎：“李汪受欺負了，想不開，要跳樓了！我把免提打開，你給娃說。”孫珍怕李汪在樓頂聽不見，急忙把買糖葫蘆小販的喇叭搶了過來，小販見狀急忙幫孫珍調好喇叭。李老虎在電話那頭帶著哭腔說：“汪兒，我是李老虎，你咋不把這事給爸說，爸知道了絕對不會讓我娃受委屈的呀！你不敢跳樓，有啥事，爸給你解決，爸和你媽現在進城接你回家。”

站在樓頂的阿汪一言不發，哭聲越來越小，淚水越流越多。

“娃，趕緊回去，你還小，你還沒給你的老父母養老送終呢！”樓下的超市大爺向阿汪喊道。有一位接孩子回家的中年婦女偷偷報了警。

阿汪還是一言不發，再次向前挪了兩步。這可把樓下的人們急壞了，不停地安慰阿汪。

“嘭”的一聲，阿汪從五樓躍身而下。樓下的人都慌了：有的人嚇得大叫;有的人默默低下了頭;有的人掩面哭泣。

幸好，阿汪落在了及時趕來的救援人員鋪開的氣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