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歇馬莊的兩個女人》看鄉村女性的生存境遇

羅穎

摘? 要：由于現代文明的逐漸進入，尤其是改革開放之后，中國廣大的鄉村變得躁動不安起來，80年代中期開始大批的農村人開始向城市涌入，中國出現前所未有的打工潮。《歇馬莊的兩個女人》正是發生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之下，城市的絢麗多姿不僅讓男人遠離父母妻子，也可以讓女人心甘情愿的忍受一年的孤獨，只為過年僅有的幾天相聚。這種“向城而生”的信念，表面看起來是一種“人往高處走”的充滿正能量的拉力，但是，也是一股強大的暗流，改變著原有的鄉村生活秩序和人的心理結構。

關鍵詞：矛盾掙扎;夫妻關系;婆媳關系;姐妹情誼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06-0-02

一、傳統與現代的矛盾掙扎

在這樣一個時代背景之下，以城市為代表的現代都市和文明和以農村為代表的傳統的鄉村文明之間不可避免會產生沖突，是拋棄傳統接納現代？還是摒棄現代回歸傳統？這些也無一例外的影響著農村中的女性。小說中的兩個歇馬莊的“新媳婦”李平和潘桃就代表了這兩種觀念。李平起初對城市抱有幻想和追求，碰壁之后最終放棄對城市文明的虛幻而心甘情愿地重返鄉村，決心做一個本本分分的“成子媳婦”，也希望鄉村能撫慰她曾經受過的創傷。而潘桃則是土生土長的農村女性，天生麗質的姣好容顏也讓她在歇馬莊的女性中獨占鰲頭，因此她習慣以一種俯視的姿態看待鄉村。一場婚禮讓這兩個女人產生了交集，這場婚禮是一切關系發生的起點，是引燃所有情緒的導火索。潘桃早已經看透了鄉村女性的命運，不過到頭來是“似這般都付了斷井頹垣……”她以一種看破一切的“世外高人”的姿態俯看李平的婚禮，李平的現代讓她內心受到了強烈的沖擊，之前的居高臨下的姿態一掃而凈。正因為她內心深處充滿了對城市文明的渴望，使她從心底里不由自主的愿意和一切帶有，帶有“城市印記”的人接近。但是潘桃的要強和嫉妒，以及她內心那種對城市不切實際的追求和想象，也最終導致了她們友誼的覆滅。傳統農村婦女身上的“劣根性”就在潘桃向婆婆說出李平告訴她的只屬于她們姐妹之間的秘密的那一刻，被毫無掩飾的暴露于世，她的嫉妒和背叛，也宣告了傳統文明在現代文明面前的惡俗與丑陋。

與潘桃心中始終如一的浪漫城市夢相反，李平的這個夢碎過，所以她變得現實的多。她最終選擇了老實本分的成子，并決心和他一起回到農村過上最真實最平凡的生活，也讓她忘記那些關于城市的記憶。但當她做好了一切準備開始新生活的時候，同為“新媳婦”的潘桃的背叛，是她那段過去有關城市的不堪回首的歷史公諸于眾，她再一次成為被唾棄的對象。現代都市文明傷害了她，但是， 回歸之后，傳統的“男耕女織”的農村文明再一次將她推向深淵。城市和鄉村帶給她的都是失望和傷害，這一巨大的矛盾使她找不到自己出路。

二、家庭結構變動后的選擇

進城、返鄉所帶來的城市與鄉村的對立與沖突不僅影響和改變了鄉村女性的心理認知，而且也延伸至整個家庭結構和倫理關系的發展變化當中。男人進城務工，女人留守鄉村，一個完整的家庭在一年甚至幾年當中缺失了兒子、父親、丈夫的角色。夫妻之間、婆媳之間關系的微妙變化也成為不可忽視的現象。在丈夫和兒子離家之后，鄉村女性又有著自己生活方式。

1.夫妻關系

在傳統的婚姻家庭生活中，男人往往是一個家庭的“頂梁柱”，起著支撐和維系家庭的重任。在傳統的農村生活中，“你耕田來我織布”，更是男女社會分工的清楚寫照，男人承擔了較多的體力勞作，女人起著打理內務的“后勤”工作。而一旦男人覺得原始的農村經濟無法滿足新型農民的生存發展要求的時候，他們紛紛選擇離開鄉村，涌入城市。《歇馬莊的兩個女人》中成子和玉柱就是這樣走四方的城市“打工者”。即使是剛剛新婚過后，他們也要照舊背起行囊前往那個能夠滿足他們更多經濟訴求的城市。他們的離開，使原本屬于男人的那一份家庭分工全部落在了女人的肩上。在丈夫離家之后，她們的確心理上承受了很多的落寞，但女人們依舊堅忍、頑強。小說通過男人們離家和歸家之際，歇馬莊整個山莊的狀態，由寂靜得沒有一點漣漪到有了一絲生氣，通過男人回來前后的比較，表現了女人對丈夫的深厚情誼，仿佛對于女人們來說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就是等待丈夫回家的這一天的。這與劉慶邦小說《到城里去》所塑造的夫妻關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到城里去》中，妻子宋家銀靠幾次三番逼迫丈夫外出打工的錢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和其他人攀比，最終使丈夫楊成方流落城市街頭靠拾荒為生。這樣的夫妻關系沒有了一絲溫情，變得冷漠疏離。再如周大新的《湖光山色》，作品講述了憨厚善良的礦開田與妻子楚暖暖由生活境遇的變化，帶來的二人感情以及婚姻生活的變化。與之相比，《歇馬莊的兩個女人》為我們展現的還是一副溫情脈脈的夫妻情誼的圖景，在這些女人身上我們看到了中國傳統農村婦女的品質，他們勤勞賢惠、老實本分、即使丈夫不在身邊，依然能夠心如止水、始終如一。

2.婆媳關系

婆媳關系是家庭內部人際關系中最微妙、最難處的一種關系，由于中國社會經歷了漫長的封建社會時期，因此婆媳關系也隨之形成了一種相對不平等的狀態，同時，“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形成了一種婦女壓迫婦女的惡性循環。《歇馬莊的兩個女人》中，潘桃婆婆、李平姑婆是老一輩農村婦女的典型，她們樸實勤儉，會過日子。潘桃、李平則是多少受到了城市文明熏染的新型農村婦女的代表。小說中，這兩組婆媳的關系，并沒有因為成子、玉柱的外出打工而變得劍拔弩張。潘桃婆婆外表很傳統，但骨子里又透出著現代。她懂自己更懂女人，兒媳潘桃是一個和自己的命運相似的女人，她沒有選擇和兒媳站成敵對的兩個陣營，她反而覺得和這樣一個和自己有著相同宿命的女人，她應該去依賴，應該去相守過日子。在這里沒有傳統婆媳關系的束縛，讓人看到的卻是一種同為“弱勢群體”的女人與女人之間相互取暖，相互依存的關系。小說結尾更是預示著這一副和諧美滿的婆媳關系的圖景將會一直延續下去。

李平的姑婆雖然不是李平名正言順的婆婆，但是她在家中也確實扮演了一個婆婆的角色，李平的姑婆才更像是一個非常典型的中國傳統女村婦女，她把自己過日子的一套經驗傳授給李平，耐心細致的教導，如細小的水珠一絲絲的滲透進李平的生活，讓她感受到了和冰冷的城市不一樣的真切和踏實，也讓她想到了進城之前的母親。在男人們紛紛涌入城市之后，留守的鄉村女性們，依舊用自己的智慧和勞動把日子一天天地過下去，等待一年中團聚時刻。

3、姐妹情誼

鄰里情、姐們情也是人際關系中非常重要的情誼。《歇馬莊的兩個女人》小說有一個主題就是“友情”，李平和潘桃的姐妹情誼的發展也是故事的主線，她們的友誼起始于比拼、妒忌，讓她們真正靠近的，還是她們有著相同的命運——丈夫外出打工，這讓她們有了“同是天涯淪落人”感覺，她們聯合起來共同排解孤獨、空虛。然而最后，姐們情誼因為一個秘密的公開而悍然倒塌，究其原因是由于潘桃因為心里不平衡產生的背叛，其實更直接的拉開她倆的是男人的回家。兩個女人的關系縱然再好，一旦有了異性的介入，一方對另一方必然會產生疏離和冷淡。當李平回到了丈夫的懷抱，沒有時間和精力再去“姐妹情深”，這必然引起了潘桃的心理失衡。可以說她們的友誼起于丈夫外出，終于丈夫歸家。作品中，男人的形象雖然沒有進行正面描寫，但是男權制的壓抑就像籠罩在女性情誼上空中的一團烏云，隨時都有可能帶來暴風驟雨。“姐妹情誼”的破滅，從根本上講也源于男權制的隱性壓抑。

由進城、返鄉而帶來的現代都市文明與鄉村文明的碰撞，使留守在鄉村的女性內心發生著微妙的變化，她們既有城市夢又無法抹去鄉村給她們打下的烙印，她們有矛盾、有掙扎、也有困惑。她們接受著城市文明給她們的生活帶來的變化，但依舊樸實無華地把日子一天天過下去。時代變遷中的鄉村婦女，她們是復雜的，但也是最為簡單的。

參考文獻：

[1]人民文學 2002年第1期.

[2]溫鐵軍. 三農問題與世紀反思[M].北京：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5：445—4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