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地老去

羅西

兒子黃點兵第一次離開家，去外地拜師、上班，十多天后，是他的輪休日，他在微信里告訴我：“明天下午回家，住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趕早班動車回酒店上班。”

我回：“是回家拿東西，還是想我了？！”

最近，家里就我一人守著。

他居然回了一句肉麻至極的話：“怕你一個人寂寞。”

原來，我在兒子心目中，已是一個寂寞的老人了。

虛歲54了。生日這天，寫了條微博：配幾張這六年來自己變化的照片，搔首弄姿、裝模作樣，今天怎么自戀、吹牛都不算過分，也可以原諒，不過，我仍然要認真地對自己說：“老去的路上，只有一個選擇，即變得更好，變得更善良，這才是最好的養生。余生，養生。”

年初，有位亦是讀者亦是朋友的女士提前為我定了一個“生日之旅”，幫我預訂一家民宿，希望生日那兩天我可以去那里一個人走走、拍照，她很懂我的鄉村情結與孤獨的心。我當時開玩笑說，現在才3月，能不能活到8月還是一個未知數，把人家嚇壞了……后來，我還是婉拒了這份厚禮，已經很幸福了。我不敢說自己把生死看開了，但是真的不忌諱自己老了。

怕老，也是人之常情，連20多歲的女兒黃點藍也常常在她19歲的弟弟黃點兵面前感嘆一句：“好年輕啊！”

歲月饒過誰？人生苦短，所以，年輕人要努力成長，讓自己成長的速度超過父母老去的速度。很慶幸，我的兩個孩子都過了18歲，兒子率先工作了，是“中國第一有型”的廚師，女兒在澳洲剛剛拿到精算專業碩士文憑，正找工作中……

到了這個年齡，談論孩子是最有成就感的，也是不怕老的一個資本。

我是夜里快12點時降生的，母親生前告訴我，那夜月光很好。

小時候，常常很灰心又沒心沒肺地說：“活到40歲就可以。”一次被母親聽到了，驚慌又心疼，不停地說“呸呸”。后來就不敢再在她面前開這種玩笑了。

小時候，生日這天，母親會為我做一碗“壽面”，有肉，還有一雙剝好的光潔的熟雞蛋。離開家鄉后，我就基本沒有過生日，生日是母親給的。

等我老了，懂了，慈悲了，想更悉心、貼心照顧父母，結果父親母親都不在了。

曾經性情暴躁的父親從55歲開始變得慈祥，特別好說話。一年一歲，我也更善解人意了，時間就是神。

年輕的時候，不知道十二指腸、前列腺在哪里，現在知道了……剛剛懂得就老了，剛剛知冷知熱就老了，剛剛體諒父母就老了，剛剛不笑紅塵就老了。

這一世，我自己買單。

“要放浪游戲，年紀未免太老;要心如死灰，年紀未免太輕。”歌德道出我的心聲。

曾經，我不夠勇敢，現在，我可以更勇敢地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