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庚
我很少在朋友圈里曬我哥,兩個成年人,好像很少有曬的必要。但這一次,我想曬一曬。
我哥比我大4歲,是重度抑郁癥患者。在他一切如常的時候,我們各自安好,每年的假期一見都如同蜻蜓點水,隔著我的小家他的小家,根本沒空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今年全變了。這一次他來北京,我們用一整個下午泡在咖啡館。聊童年,聊朋友,聊人生,從小到大我們從來沒有這樣聊過。直到幾個月前收到他的微信:總是失眠,已經半年了,怎么辦?
我預感他遇到大問題了。他說已經瘦了三四十斤,身份證照片都被質疑不是本人。我有立刻回去的沖動。但接下來的幾天,我只是和我的抑郁癥朋友聊了聊。我想知道我哥的感受,想知道怎么才能幫他。結果我發現在抑郁癥面前,我們幾乎無計可施,我能做的,大概只是陪他聊聊天。在他覺得生活無望,快要掉下去的時候,想到岸上還有他惦記的事情,還有你,不至于掉得更深爬不出來。
我們開始定時語音通話。每個星期五晚上,我們都要聊聊一周大事記。這么綿長地聊下去,我驚訝地發現,人居然可以這么不了解自己的親人。我們把對親人的認識停留在某個時間段,就不再更新了。生活在不同的城市,生活節奏完全不同,我們不再有交集,后來連共同話題都丟失了。除了父母,我們很少討論別的。教育理念不同,旅行偏好不同,問題解決方式也不一樣,以至于有一年一起出去旅行,雙方都鬧得很不愉快。之后的日子,我們就像兩只蝸牛一樣,縮在自己的小家庭里,各自快活。這一次,是他先爬了出來。
那天看了《快把我哥帶走》,突然特別想我哥。想起小時候,我和他讀同一個小學,他六年級我三年級。爸媽工作很忙,我媽就想了個主意:讓我哥放學后等我一塊兒回家。放學路上,我們總是在互相尋找,惡狠狠地吵架,然后一起回家。吵了大概有一年,他畢業了。其實他每天都在等我,沒有一天把我扔在路上。
那一刻,我就很想在朋友圈里曬曬我哥:我有這么一個哥哥,他小時候一直在寵我,工作了結婚了,我們開始把對方甩在腦后。人到中年,他的生活突然脫軌,作為妹妹,我一定要幫他找回來。
小時候他花那么多時間去等我,今天我也一定不能把他扔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