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振航
在紹興,素有“不下雨,不清明”的說法。每當清明前后,紹興總是“雨紛紛”的,大概是在與我們一同追念已故的親人。
天灰蒙蒙的,雨點“滴滴答答”地打在車窗上。
“馬上到了,等會兒把吃的拿出來,打把傘,別弄濕了。”
籃子拿出來了,外公弓身打著傘,生怕把飯菜淋濕了。可就是有幾滴雨不聽話,不偏不倚地落進飯菜里。外公干脆直接把雨傘放到籃子前,我問外公為什么要這樣,外公說:“讓父母親吃上干凈的飯菜,我只能為他們做這些了。”
山路崎嶇,又下著雨,泥濘不堪,一不小心就會摔倒。
終于,我們走到墓前,把土翻翻新,將柳樹下的新土,一點一點倒上去。接著,折了兩根柳枝,插在墓旁,想“留”住老一輩的那份情。等清除完墳邊的雜草、樹枝,才算一切都準備就緒。
外公在墓碑前的石板上放上一張小桌子,小心翼翼地拿出飯菜。祭祖的飯菜也是有講究的——菜要“十碗頭”,且清明果不能少,魚肉不能少,香干素雞也不能少,剩下的幾碗各家自行組合。只見外公用兩只手指托著底盤,兩只手指扶著碗壁,大拇指則扣住碗邊,穩當地放在地上。這十碗菜擺放位置也有講究,得先素后葷,不能大意了。接著,倒酒、盛飯、擺筷子,把酒杯和飯碗放在最里邊,最外邊放上香燭,中間則是“十碗頭”。
點燃蠟燭又點香。外公先拜,再是爸爸媽媽拜,然后是我拜。左手在上,右手在下,這是合拳,專是男性祭拜祖先的姿勢。我閉上眼睛,開始鞠躬,這是后輩最誠心的祭拜。媽媽的嘴里還不斷念著:“外公外婆,保佑我們,今天來上墳,自己來拿吃的,保佑我們順順利利……”
酒過三巡。燒紙。一個鐵鍋,上面盛著許多金票,外公先點燃“元寶”,再一張一張地放進去。
“為什么要一張一張放,一堆一堆放不更快?”
“這是對先人的大不敬。”媽媽拉拉我的衣角,示意我別出聲。
一邊燒金票,一邊拜祖先,再把酒灑在墳前……
下山回家。我頗為興奮,終于可以吃期待已久的清明果——“大絲包”。“大絲包”是我起的名字。它和青餃很像,都是用艾草做的,但又不同。它不是餃子狀的,是一個小籠包形狀,上面還有個褶兒。“大絲包”表皮是青的,沒燒之前皮很干,會干裂開縫,餡用春筍、干菜……拌在一起,很鮮美。用灶式鍋將鼓風機的風量調到最大,火熊熊而燒,鍋熱后放三升水,用水蒸氣把“大絲包”蒸熟。切記燒到一半絕不可掀鍋——一掀,水汽跑掉了,“大絲包”不管怎么蒸都口味走樣了。
要品嘗嘍!蒸好后的“大絲包”好似一塊翠色欲滴的玉佩。咬一口,筍的香味刺激了我的味蕾,汁水芳香四溢,在舌尖打轉,百轉千回,才流進肚子里;咬一口,筍的脆嫩,口感極佳,加上肉的靡香,真是絕配!“大絲包”的皮也很有嚼勁,它會粘在你的牙齒上,一直散發香氣,回味無窮。
清明,上山祭祀,吃清明果,承載了老一輩的記憶,更承載著人文情懷。
【金老師的話】
“清明時節雨紛紛”,這似乎是一個普遍的規律,于是在小作者的家鄉紹興也有“不下雨,不清明”的說法。清明祭祖各地也都有這個習俗,但是在細節上又都會有些不同。諸如“菜要‘十碗頭,且清明果不能少,魚肉不能少,香干素雞也不能少”“媽媽的嘴里還不斷念著:‘外公外婆,保佑我們,今天來上墳,自己來拿吃的,保佑我們順順利利……”等細節,都透著濃濃的紹興味。把這些特點抓實了,寫活了,風俗的味道自然就來了。當然,小作者清新自然的筆調也為這清明的風俗增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