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下

王吳軍

晴朗的日子里，在花下流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這樣的時刻，風煙俱凈，天地溫柔，幾點鳥聲，幾縷白云，或獨自欣賞，或與三五知己相伴，微微的清風拂過臉頰，輕輕巧巧，清清爽爽。

是的，人在花下，似小舟泊在水波粼粼的湖面上，也似恬靜的羽毛落在青碧的石板上，又如鳥兒安然地飛過天空后在綠樹枝頭小憩，更似一枚美麗的書簽在一卷動人的書里微笑，又或者如少女出浴后用細細的筆淡掃出的蛾眉在陽光下自然而彎。人在花下，時光是那么明媚，那么靜美。

在花下偶爾抬頭，會看到有兩朵白云因為和我一起貪看這美麗的花兒被遺落在后面，正好和在花下的我彼此相視而笑。有時，即使風吹，云也不動，就像風吹而頑石不動一樣，要不要隨風而動，在于一顆心是不是愿意隨波逐流。平日里，在那些善于見風使舵的人的眼中，我常常是一個不合時宜的人，而我卻一直固守著自己的靈魂，過著自己平靜的日子，如一闋書卷中的小令，和這兩朵風吹不動的云一樣。

我想，我在花下，我眼前的花應該也是一個性情疏淡的女子，凝視著時光的眸子，盈著晶瑩剔透的露珠兒，用心中纖細的情愫，在人生的畫紙上，留下幾筆簡潔靈動的素描。

常常的，我也會一如不愿早起的人兒一般疏懶，也會一如清風一般疏朗，流連在花下，風拂過日子的清爽，拂過我依舊溫熱的臉頰。我看到，花在乖巧時也會如一個知心的人，牽扯著我的目光，在我的衣衫上留下愜意的味道。我喜歡花，花真的就像是一位神交已久的知己，牽扯著我的目光，更牽扯著我的情思，一路同行。我把自己的心事交付給那些彼此欣賞的花，交付給花下的青石板，交付給花前的小徑，還有小徑旁邊波光瀲滟的碧水，我更把我的心事交付給我引為知己也把我引為知己的人。我綿綿的思緒，我旖旎的心事，融進花下的清風里，和時光的豐盈里。

也愛花下的靜。花又裊娜又鮮美又芬芳，花下的青石板仿佛年深日久了，上面的滄桑印痕清晰可見，裊娜的花卻不嫌其質樸和普通，而與之相映生輝，相伴成景。時光在花的芳姿的映襯下，生動而旖旎。抬頭望天，天仿佛是水洗過的一樣凈美，素雅的藍色，遙遙的，點綴著幾抹云絲。花下，有我，有三五知己，身在此處，心思如被風吹動的一池湖水，微微起了一層層的漣漪，似乎還閃著綢緞一般的光澤。我在花下，靜靜地看著眼前的花，思緒搖曳，想起了曾經在山里走過的樹木掩映的石徑，蟲鳴陣陣，猶如走進了陶淵明心中向往的桃花源。

這樣美的花下，我想我應該有一個帶月荷鋤歸的小院。小院里有幾竿修竹，種著各種各樣的花，不要那些名貴的花，只要在時光里有花開就好。然后，在花旁栽植上一畦畦的菜，再栽一棵桃樹，一架葡萄。桃子成熟時，有花相伴，葡萄成熟時，也有花相伴，花香融著果香從樹枝間彌漫出來，流連在石桌上的果盤里。桃子成熟時，花香伴著紅嘴兒的桃子。葡萄成熟時，花香伴著紫色的葡萄。當然，還有花下坐著賞花品茶的人。小院的門前，還要有一條小河，小河的水直通向花下，花香彌漫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中，小河里有幾條小小的魚，還有我揮灑在河上的那些詩句綻放出的花。

我一定會在花下擺上一張木質的桌子，泡一壺清茶，帶一卷書，舉杯邀花共飲，開口吟詠詩文，把清風招來，任花香彌漫，從清晨一直到黃昏，一直到月出的時候，月光流瀉下來，照著恣意盛開的花，時光在花香、茶香、書香水乳交融的裊裊芬芳里愜意流淌，然后，我在花下趁著月光，伏案寫幾個隨心所欲的字，畫一幅在似與不似之間的畫。

在花下，我一定是眉眼生動的，一如詩經里那個深情款款的男子，憧憬著江南二十四橋明月夜，向往著秦淮岸邊的楊柳依依和佳人低吟，然后，就在故鄉花下的春江花月夜，手持書卷，身邊沒有紅袖添香，只有花香彌漫，風光旖旎，歲月清淺。我的日子樸實而簡約，如一首唱了多年的老歌，如故鄉走了多年的小路。

其實，我只是一個簡單的人，愛著花下的美好，愛著人間草木的清香，愛著滾滾紅塵里平淡的世俗日子。在朝朝暮暮的舒心和煩擾里，把日子過出一些唐詩宋詞的生動和婉約，讓生活多一份動人的韻味。

花下流連，日子就多了一點美好和舒暢，我喜歡這樣的時光，徜徉其中，醉而忘返，倍感人生的可貴與美好。

（編輯 余從/圖 槿喑）